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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株樹?” 柴夫遠遠地喊著。
關靈道勉強笑著:“沒錯,可算找到了。這裡陰森有鬼氣,你快些去吧。”
附近煙霧繚繞著像是隨時能現出個死人,柴夫自然是巴不得要離開這裡,點點頭忙走了。
樹幹上的抓痕有些是新的,與舊的層疊相間,關靈道找了許久也找不到這附近有什麼洞口,屈指算算日子,在古樹下靜坐下來。
邪靈的抓痕出現在這裡,絕對不是巧合,多半與任關翎又關係。如果哥哥就關在古樹之下的無底洞裡,那麼邪靈是來做什麼的,難不成是要殺任關翎?
邪靈究竟是什麼東西,為什麼纏著他們不放!
石敲聲和花彩行此時必定已經發現他不在,說不定還在到處找他。可他什麼也管不了,事態緊急,任關翎就在這附近的無底洞裡,他現在救不了他出來,將來追悔莫及!
一晃三日而過,日頭西落,天邊現出赤紅,就像一片又一片的殘血。
花彩行的畫掛在枝頭,他時不時看得入了定。
“煉魂,就是將人的魂魄引至熔魂塔中,以魂氣加以煉製。” 男子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把魂氣釋放出來。”
小男孩聽著那熔魂塔裡面的聲音就覺得害怕,一聲不吭地看著那男子。隔壁牢房裡傳來任關翎低沉溫和的聲音:“他年紀還小,難以煉魂,不如由我來——”
一聲響亮的鞭聲讓他住了嘴。
黑色帶水的鞭子狠狠抽在小男孩的身上,關靈道後背上一陣撐不住的劇痛,就像是刀子從頸項劃到了腰。
“哥——” 小男孩哭訴似的輕叫。
“啪”得一聲,又是一鞭,小男孩疼得哭喊起來:“你們打死我吧,打死我吧,我就是不聽你們的話!你們都不是好人,都去死!”
男人低頭看著他,鞭子雨點似的掄下來。小男孩捂著頭哭叫個不停。片刻,只聽隔壁的牢房裡任關翎淡淡地說:“你們打他無用,他的性子犟,別人對他越不好他就越不聽話。你們不如打我,打我他就不敢硬犟了。”
背上的鞭子突然間停了,小男孩意識不清地靠著牆,慢慢抬起頭。
“不錯。當初你也不肯吸魂煉魂,直到開始打你牙牙學語的弟弟,你才聽話了。” 話音一落,隔壁的牢房裡傳來狠辣的抽鞭子的聲音,比剛才的力道更大。
任關翎輕聲悶哼。
“哥,哥哥。” 眼角有什麼濕潤咸澀的東西流下來,小男孩低低地哭著,眼前模糊不清。
殺了他們,想殺了他們!
“從今天開始,日日煉魂,不得有誤。” 男子抓起小男孩的衣領,把他扔在爐前,“記得,你是個魂修。”
周圍風聲四起,關靈道的意識頓時從小男孩的身體抽離,倏然睜開雙目。天黑了,沒有月,伸手不見五指,花彩行掛在樹枝上的畫被不知從哪裡冒出的陰風吹得嘩啦直響。
悽厲喊叫之聲不知從哪裡飄來,鬼魂似的由遠至近。
來了!
今晚正是初一,邪靈四盪,必來騷擾。
不知何時腰上的四片葉子已經落在手中。邪靈相侵,必定跟當年關押他們的人脫離不了干係。
周身傳來陰狠怨恨的嘶聲,黑氣濃重,隱隱約約看得出有些猙獰人臉,卻又變了形,變得極丑,看不出一點人的感覺。關靈道坐著沒有動靜,周身立時間被劃了十多道血痕,皮開肉綻。團團黑氣把他和身後的古樹環繞,厲喊中伴隨著瘋狂的笑聲,發癲似的狠抓樹皮枝葉,到處充斥著四散的血氣。
疼,真疼,但關靈道還是沒有動。幾縷黑氣纏繞在一起,在離他三丈遠的地面上,自上而下地鑽。是了,就是這裡,這地方必定是無底洞的開口所在。
邪靈要殺哥哥,必然要想方設法進去。
他擦一把額頭的冷汗,四片微亮的葉子飛在空中,互相以細微光線相連,向著那黑氣出沒的地面飛速而入。他手中燃香,閉上雙目,意識立刻飛到四片葉子之上。如今他就是葉子,葉子是他,周圍都是黑的,濕漉漉的泥土混雜的血的氣味,什麼也看不到。
突然間,身體突然間離開了泥土,懸空起來。
這厚厚的泥土之下,果然有個空洞!
關靈道在古樹之下睜開眼睛,渾身血跡斑斑,圍繞著他的黑影絲毫不見消失的跡象。他一動不動地蒼白著臉,四片葉子突然間衝出地面,來到他的周身將幾縷黑氣環繞起來。殺人,想殺人,他現在眼中血紅,心裏面只剩下恨意,這些殘忍的東西到底折磨了他和哥哥多久了,八年?十年?
四片葉子瘋了似的在黑氣中穿過,黑氣被打散變形,想重新聚回來卻又來不及,悽慘地厲聲喊著:“啊——啊啊——死——”
邪靈的黑氣在空中消散,伴隨著臨死時若有似無的哭聲,周圍突然間安靜下來。其餘正在亂抓亂撕的邪靈像是被唬住嚇住,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退,關靈道眼圈微紅地看著它們,口中輕輕吐出一個又一個讓人聽起來毛骨悚然的字:“我想讓你們死。”
話音一落,四片葉子飛了起來。邪靈的黑氣突然間四散開,向著四周隱匿,不甘心又害怕似的退了開來。關靈道聽到那風聲逐漸遠去,捂著胸口的傷站起來,臉已經被血跡遮蓋了一半。他早已經體力不支,剛才的話說出來就是嚇唬人的,再斗下去只怕自己也要喪命。救哥哥,現在什麼都是假的,只有哥哥是真的。
邪靈在此地出沒,說明哥哥就在這地下,正如盧夜生所說——你的哥哥,在等著你去救呢。
只有他能找得到無底洞的洞口所在,哥哥在裡面被關了多久,到底是否還是活著的?
他一動不動地站著,四片葉子在洞口的泥土裡上下穿梭,終於,土質鬆動著,泥土掉落下去,現出一個勉強能讓人進入的小洞。
關靈道低著頭看了看,黑不見底,他翻身跳下去。
洞很窄,很濕,最多只能讓兩個人一起過。關靈道不是直落落地掉下去,洞是斜的,他半是掉落半是倚著滑了下去。這真的是無底洞,幽長、寒冷,寂靜無聲,伸手不見五指。他無聲無息地滑落著,看不到什麼,聽不到什麼,仿佛無止無盡。如果是個一無所知的人落在這洞裡,只怕半途上就要失去失望,以為自己永遠要困在這裡。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間周圍空曠起來,關靈道自微斜的洞直直摔了下去。
一陣水花飛濺的聲音。地上是個淺淺的湖,大約兩尺深。
關靈道的臉埋在水裡,水似乎清得很,沒有骯髒的味道,卻冷得刺骨。他立刻站了起來。
周圍還是一片黑,關靈道在黑暗裡呆了這麼久,眼睛已經習慣,這時候卻還是什麼都看不清。這裡是寂靜的,就像是千百年無人進來的墓地。他不知道這裡有什麼,也不敢隨意亮起光來,摸索著來到牆壁靠著,慢慢行進。
越走越深,彎了好幾彎,牆上的石頭和地面逐漸變得不同,現出零星微弱的光來。哥哥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