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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魂修,而且在九歲之前,至少已經修習了好幾年。
洛魂真訣上所寫的魂修之術,遠比世間流傳的要複雜深奧的多。計青岩所殺的魂修只懂得撕裂魂魄,簡單粗暴,自然是讓魂魄痛苦無比,戾氣叢生。然而真正的魂修之術,卻似乎並非如此。
魂術乃是與魂魄的交流之術,人有三魂,獸有兩魂,性本自私,自然不能交流什麼,多半要殺了才能取其魂氣。
但草木中只有天魂,孕育靈氣,性情平和,若對魂修有好感時,草木的天魂會允許魂修從體內吸取魂氣,自己隨之再生,根本不必死。
只不過這也高深得很,一時半會兒難以掌握。
關靈道從小就沒認真地學過什麼,這夜卻是全情投入,明知道在學的是大逆不道的東西,卻捨不得放開。
不知不覺間到了天明。
這事現在被人發現就慘了,他趕緊把洛魂真訣放在玄鐵盒子裡,重新丟進水裡,披著薄薄的曉光回到自己的房中。
隋天佑剛巧從隔壁的房間走出來,在門口站住,看著他沒說話。
關靈道昨天被他陷害,之所以事後什麼都不說,是因為當時心情動盪,又不想讓人起疑心,因此才息事寧人,快點把事情揭過去。他的名聲不如隋天佑好,想必也沒人信他,吵起來還是自己吃虧。
“你昨天為什麼不爭辯?” 關靈道開門的時候,隋天佑問出了口。他見關靈道不理會,又在他身後問道:“你究竟是怎麼把靈丹都收服的?”
他什麼都沒教,關靈道是怎麼學會開爐取丹的?
關靈道轉過身來,鄭重其事地說:“我進來之後你對我不錯,過去的事也不想再多說了。從今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輪番開爐取丹。你這次陷害了我,是因為我沒有防備,將來如果我再上你的當,我就是個傻子了。好自為之,不多說了。”
把這番話撂下之後,關靈道心裏面終於不慍不火。隋天佑已經跟他撕破了臉,當然不會就這麼放過他,今後可能還要找他的麻煩。他也不過是暫時穩住隋天佑,不能掉以輕心,得快些把隋天佑陷害他的原因找出來。
兩個多月飛快而過,上清宮漫山遍野生出了紅葉,逐漸有了些冷意。上清十二峰每到秋季便雲遮霧繞,從遠處看起來縹緲有意境,但只有上清弟子們才清楚,前面十幾步就是白茫茫的一片,根本痛苦不堪。
十月初十的清晨,山上下了一場秋沙子雨,涼浸浸的。今日又是計青岩起爐煉丹的日子,丹房執事不到辰時便下了山,遠遠地看到隋天佑正站在丹房不遠處,朝著緊閉的玄真房看著。
“尤執事,早。” 隋天佑先打招呼。
“又在等著關靈道出來?” 丹房執事雖然不喜歡關靈道,但這小子最近也沒惹出什麼麻煩,開爐取丹學得很快,下山也規規矩矩地報備,他的怒氣便也減緩了。雖然還是有些看不順眼,卻也不至於生氣,彼此相安無事。
“他把門關著不讓人進,我怕他又出什麼亂子。” 隋天佑道。
丹房執事心想,關靈道已經獨自取了六爐丹,沒再損失任何丹藥,這就比隋天佑厲害多了。四年前隋天佑學開爐取丹就學了三個月,他現在這麼說,是覺得關靈道把他給比下去了吧。
丹房執事與隋天佑的關係好,當然不能讓他下不來台,笑著說:“你在這裡守著也好,那小子做事畢竟不穩當。”
隋天佑小聲道:“執事,關靈道開爐取丹的法子有些不對勁,我要看他怎麼取丹,他也不肯。他要不是有什麼事瞞著,何必就是不讓我看呢?”
丹房執事尷尬地說:“天佑,當初教他開爐取丹的不是你麼?他人前人後都稱讚你教得好,你背後這麼說他……他不給我添亂我就謝天謝地,你別想太多了。”
隋天佑開爐取丹的時候也是關著門,現在關靈道比他厲害,他又說這小子的壞話了。
就在這時,玄真房的門忽然打開,關靈道從裡面走了出來。冷不丁的,他與隋天佑打了個照面,心裡不禁有些發悶。
這個隋天佑至今也不罷休,總懷疑他開爐取丹的辦法有問題,經常在玄真房前轉悠,簡直是陰魂不散。
“已經把丹藥都收拾好了,請執事看。”
丹房執事走進去,四十枚丹藥整整齊齊地收在玉盒裡,火候成色都沒出什麼錯,安然無恙地躺著。他只求弟子們規規矩矩把事做好,這關靈道叫人省心,他自然也是高興:“今天沒有壞丹?”
“沒有。” 關靈道瞄了隋天佑一眼。
丹房執事掐指一算,不禁微皺起眉:“你已經取了八爐丹,只有一枚是壞丹?”
“是,弟子的運氣好。” 關靈道又看了隋天佑一眼,後者與他的目光相遇,臉色有些微微的泛青。
壞丹,指的是煉丹之時,因丹爐、草藥、火候等原因,不能成丹的草藥粉末。起爐就必定會有壞丹,大丹房的丹爐煉出的丹藥多,壞丹也多,玄真房裡的草藥珍貴,丹爐小,因此壞丹也少。
關靈道不輕易服人,的確叫人喜歡不起來,丹房執事對他也沒多少好感。但他把分內之事做得很好,丹房執事挑不出刺來,自然也不能難為他,甚至有些欣喜。誰不喜歡把事做好,不給人添亂的人呢?
至於隋天佑跟關靈道的矛盾,那就不關自己的事了,他管丹房都已經快要被氣得吐血,何必要被人當槍使?
於是他讓關靈道把丹藥收好,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走了。
玄真房裡只剩下關靈道和隋天佑。關靈道一聲不吭地看著他,隋天佑也沒作聲,轉身要往外面走。
關靈道在背後叫住他:“我跟你說過,從此你我不再相干。你如果再不住手,可別怪我不給你留面子了。”
隋天佑冷笑了一聲。還不知道是誰不給誰留面子!
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再不出手也不行了。這天晚上隋天佑躺在床上,子時過後,只聽見隔壁起了一陣輕微的聲響,他從窗戶里向外看著,不多時,果不其然見到個黑影從關靈道的房間裡飛了出去。
這小子時不時喜歡半夜三更飛出去,隋天佑尾隨了兩次,發現他竟然是私自去後山,就在草叢裡坐著躺著,或者打坐,或者睡覺。隋天佑心道,不管他到底做了什麼,不管有何種目的,私自去後山就是犯門規。事到如今,不如抓他個現行,說不定能把他從玄真房趕出去。
於是他也悄悄地出了門,尾隨著那黑色影子而去。
山霧濃厚,他也看不太清,只知道這小子去的方向與前兩次相同,肯定還是去同樣的地方,隋天佑追到一半就折返回了木折宮,深更半夜地把幾個平時交好的弟子叫了起來:“走,跟我去抓人。”
弟子們半夜被人叫醒,心情自然是不好,但朋友有事不得不幫,還是不情不願地去了。隋天佑領著他們尋了半天,那地方的小半座山都搜遍了,卻什麼人也沒找到,其餘的弟子有氣發泄不出,打趣道:“你這又不是捉姦,那關靈道就算真的喜歡半夜來後山,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啊,你非要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