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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也似的趕往城外,他這時候也不清楚到底是哪個小樹林,瘋狂地四處找著。突然間,夜風吹來,他遠遠地聽到雲洛山的悶聲低喊。
這裡面還夾雜著女子的哭泣呻吟。
“你喜歡戚寧?”雲洛山惡狠狠地低頭看著地上的人,似乎已經因為嫉妒而情緒發狂,“你要嫁給我,還那麼想著戚寧?”
遲了,竟然已經遲了。
關靈道怒不可遏,腰間的四片葉子像是有了意識似的隨之而起,如同離弦之箭,帶著聲聲風響,剎那間同時嵌入雲洛山的身體裡。
雲洛山的身體驟然間不動,口中流著血慢慢轉身:“誰?是誰?”
關靈道不想讓此刻的岑木衣看見他,也不想看到狼狽不已的岑木衣,站在樹後遠遠地看著。
突然間,他微微怔住。
那地上躺著的女子云髻凌亂,花顏帶淚,卻不是岑木衣,儼然是剛才在青樓中陪伴雲洛山的煙花女子。
那女子的嘴唇哆嗦著,臉色蒼白,抱著衣服縮了起來,滿臉都是淚水:“別殺我,別、別殺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雲洛山垂著頭看著身上的傷口,血流不止地倒在地上,發不出聲音,慌張害怕地望著黑色的天。要死了,他要死了,是不是?
關靈道不想那女子竟不是岑木衣,說不清心裡是放鬆還是什麼,站在樹下臉色發青。岑木衣呢?不是把她迷昏帶來這裡了?怎麼突然間變成了青樓女子?
雲洛山的口中汩汩冒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公子,公子怎麼了?”
“公子出事了!”
遠處有焦急的聲音傳過來,守在周圍的人迅速接近,關靈道心道這時候不能再待下去了,力持鎮定地閉上眼,迅速將一縷魂氣留在雲洛山的髮帶上,無聲無息地退了開去。
四片帶血的葉子攥在他的手中。
回到客棧的時候已經是夜裡三更,靜悄悄的什麼動靜也沒有,周圍的人早已經入睡。關靈道在房間裡踱著步子,喜憂參半,額頭上滲出汗細汗。如果那女子是岑木衣,關靈道把雲洛山碎屍萬段也是他活該,可他不過是嫖妓,這便有些說不過去。
為了救岑木衣而殺人,即便將來被發現也無愧於心,可是他如今是調查不清殺錯了人,將來如果被雲家發現,他該怎麼說?
雲洛山嫖妓雖說噁心了些,卻也罪不至死。
想來想去,此事竟是他理虧。
他關緊門燃上一炷香。
模糊的意識飄蕩著四處搜尋,不多時,突然間清明起來。
房間裡亮著燈火,亂成一團,雲洛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幾個雲家的弟子來來去去,輕聲說著:“怎麼辦?吃了丹藥還是在流血,而且穿胸而過時傷了心肺,只怕要不行了。”
“少家主要回來了,都別慌。”
“這到底是誰動的手,跟洛天有仇還是跟雲家有仇,你們看見了什麼?”
“我們站得遠,什麼都沒看見。”
關靈道屏住呼吸緊張地等著,雲洛山的氣息微弱,身體越來越冷。突然間,外面突然有人破門而入,雲洛真面無表情地帶著幾個弟子走了上來,一聲不吭地坐在床前。
“都出去吧,我給他療傷。”雲洛真垂眸以兩根手指壓著雲洛山的頸項,“不妨事,死不了。”
弟子們鬆了一口氣:“是。”
關靈道也不清楚自己是希望他死,還是不希望他死。今晚他連個照面也沒與雲洛山打,雲洛山應該不曉得他的存在。而且聽風殺人時飛得極快,雲洛山那時候又在忙別的事,想必什麼也沒看清,那麼他應該什麼也不知道?
他一動不動地等著,屏息注意著房間裡的動靜,突然間,雲洛山猛烈地咳著吐出幾口鮮血。雲洛真調息片刻後站起來,低著頭道:“今晚休息吧,明天清晨就沒事了。”
雲洛山仰著頭輕聲哭起來,嗚嗚咽咽,那聲音似乎是傷心至極,像是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般,說不清楚是什麼樣的情緒,就是讓人聽著難受。
雲洛真冷淡地看他一眼:“今晚是誰對你出手的,你看到了麼?”
“沒……”雲洛山抬頭抓著雲洛真的袖子,“哥……”
關靈道輕吁一口氣,意識慢慢回到自己的身體上來。虛驚一場,岑木衣沒出事,雲洛山也沒出事,他自己也沒有被發現,萬幸,萬幸。
今晚,什麼事也沒有。
緩緩睜開雙目,眼前坐著一個身穿白色單衣的男子,目光直直,無聲無息地看著他。
腳邊的香還剩下短短的半寸,忽明忽滅,滿房間裡都是青煙的氣味。
關靈道的喉頭髮緊,臉色有些發白地看著眼前幾日不見的男人,一出聲,卻已經沙啞地變了調子:“師父……”
師父,你怎麼來了?
計青岩一聲不吭地在黑暗裡坐著,許久,突然間低頭攥住他的手腕。身體驟然冰冷疼痛,兇猛的靈氣充斥而入。
第85章 主線劇情
計青岩早些下山,其實是意料之外。
紫衣檀主在山上透露,紫檀宮以八個聽魂者擺出陣法,不但能聆聽魂魄的聲音,甚至可以感覺出四周魂氣的動靜,沿著魂氣查出魂修的所在。可惜這八個魂修一直沒有湊齊,直到半個月前才找到最後的一個,如今陣法已成,將魂修趕盡殺絕指日可待。
趕盡殺絕,指日可待。這番話讓各門派群情激昂,高興不已。
可惜這八人陣只能聽到附近幾十里之內的動靜,少不得要讓人護著在南北朝各地行走,各門派不但要提供方便,還要聽從紫檀宮的安排,出人出力。於是他們立下盟約,在剷除魂修一事上聽從紫檀宮的調遣,全力配合。
紫檀宮拯救各門派於水火之中,就算以前做了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如今也沒人管了。計青岩沒有多說什麼,讓青衣傳信給上清宮,不聲不響地靜觀其變。
再待下去也沒意思,於是他早兩天下山來了。
到了客棧自己房間的門口,他停下來思忖片刻,轉身朝著關靈道的房間走過來。七八日不見,不知為什麼竟是思念得緊,深更半夜的也想去看看他。也許已經睡了,也許還沒有,平時他是個克制的人,今夜卻沒有刻意地去忍。
門雖然緊關著,卻也難不倒他,他的手輕輕一推,門開了。
不想他的心在進門的這一刻凝住。
關靈道在床上盤腿坐著,腳下一截燒了大半的短香,面無表情地坐著。身體是僵硬的,呼吸是冷的,就算有人進來也難以發覺。計青岩在門口停了許久,緩緩走過去坐在他的面前。
夜風吹來,短香忽明忽暗,房間裡更加黑暗。
計青岩不知已經看過多少次這樣的景象。眼前的入定之姿,是魂修出竅殺人之時的模樣。
關靈道正在行魂術。
他不想做什麼,也不想把他喚醒,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不知過了多久,關靈道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笑了笑,慢慢睜開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