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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早年不是如今,近來才這樣。” 石敲聲在一塊平整石頭上坐下來,“也許是修行了寡情清冷的術法。”
關靈道眉毛一皺,小聲笑著說:“我覺得我家公主走的才是清冷天仙的路子,紫檀宮的實在算不得什麼。”
計青岩的臉色微青,目光向著另外一邊,似乎什麼也沒聽到,轉身走了。石敲聲忍不住有些頭痛,閉上雙目呈打坐之態:“你要得罪三宮主是你的事,別連累我遭殃。”
“好。” 關靈道笑著在旁邊的地面上一躺,幾日來的疲倦襲上,眼皮子打架,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也不清楚到底過了多久,關靈道睡得迷糊中,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悽厲的慘叫。
第21章 第二個故事
關靈道睜開雙目。
聲音是從鎮裡傳出來的,空蕩悠遠,悽厲蒼老,叫人根本無法入睡。四周的人或者在打坐,或者在躺著休息,很明顯的誰也沒聽見,只有關靈道自己。
他立刻翻身坐起來。壞事了,有魂修在殺人!
聲音悠悠蕩蕩地滿含痛苦怨憤,在寂靜的夜裡讓人寒毛直豎,關靈道的呼吸略微加重,又冷靜地躺下來。就算有魂修也不妨事,莫仲賢一定也聽到了,不多時就會開門出來。
他閉上眼等待,莫仲賢的門緊緊關著,沒有打開來的跡象。遠處痛楚的聲音卻絲毫沒有減緩,反而有飄飄蕩蕩越來越近的跡象。
怎麼?被殺死的靈魂竟然朝著這裡而來?
關靈道望著莫仲賢的屋子,慢慢地坐了起來。這次的魂修與上次在西華村的不同,有條不紊,不像邱之葉那樣雜亂,魂力似乎也更強大,足以讓靈魂痛苦得恨不得魂飛魄散。
關靈道悄無聲息地來到莫仲賢的門口,用手指頭沾了唾沫,輕輕在窗戶的油紙上捅出一個小洞。周圍起了一陣若有似無的清風,關靈道周身微寒,卻沒太在意,只是透過那小孔往房間裡看著。
很黑,很暗,什麼也看不清,卻隱約有火燒的味道。
關靈道皺著眉站直了身體,悄悄把門打開,突然間木門一聲響亮的斷裂,關靈道立刻回頭,只見計青岩只穿了白色的道袍,清冷似冰地站在身後,面色陰沉。
屋子裡瞬間點了燈火,傳來莫仲賢的聲音:“誰?有什麼事?”
計青岩邁步走了進去,關靈道在門口站著不動,不多時,裡面響起一陣動靜,只聽見莫仲賢平靜地說:“計宮主有事找我?”
周圍睡著的人逐漸驚醒,火把亮起,紛紛擾擾不清楚出了什麼事。宋顧追疾步走過來,面色凝重地進了屋子:“出事了?”
莫仲賢雙腿盤著坐在床上,完全沒有剛才睡覺的跡象,身上布滿莫伯賢的屍體留下來的血痕,屍腐氣瀰漫著還沒有散去。他的身邊有個火盆,裡面是剛燒過的黑色灰燼,莫仲賢的臉像塊白板一樣無動於衷。
宋顧追一時之間難以反應,閉著嘴說不出話來。
計青岩安安靜靜地坐下來,袖子輕拂,門“砰”得一聲關上。“誰教你的?” 他問。
外面的雜亂聲頓時隔絕開來,房間裡隱蔽許多。
“什麼誰教我的?” 莫仲賢的模樣看起來有些不明所以,睜著一雙大眼,“我晚上睡不著,起來思念哥哥,計宮主是什麼意思?”
計青岩冷淡地看著他。
宋顧追心裏面發涼,勉強道:“三宮主殺魂修已有五年,你別讓他試探你體內的魂氣,痛苦難受不說,如果有,那就是死路一條。”
莫仲賢的臉色忽青忽白,像是被戳到痛處一樣,看著他們不肯說話。
“去派人看看白霖是不是已經死了。” 計青岩淡然地開了口。這話是對著宋顧追說的,目光卻望向莫仲賢。
宋顧追的思緒紛亂,一聲不吭地走了。
“誰教你的?”
莫仲賢的臉色陰沉,咬牙切齒:“關你什麼事?”
計青岩不再出聲,閉上了眼睛。不多時,莫仲賢的呼吸聲越發沉重焦躁,惱恨地說道:“我和我哥哥的事,你們懂什麼!”
計青岩還是沒有出聲。他從來就不是個很好的聆聽者,對人也難以產生同情,各家各戶都有自己的恩怨和過去,誰也不比誰活得舒服。
修仙界如同凡間一樣有了律法,那正是再好不過的事,做決定也簡單明快許多。奪舍者死,邪魔外道者死,魂修者死,與他的願意或者不願意沒有關係,黑白分明,破律者死,沒有迴旋的餘地。
莫仲賢的聲音哆嗦:“你這個狠心無情的人,冷血、傲慢,看你的樣子就知道從來沒人欺負過你!你有沒有被人用石頭扔過,有沒有被人嘲笑過醜陋矮小,有沒有被人罵過是個不詳之人?肯定沒有是不是?因為你就是命好!”
計青岩閉著眼睛,看不出心裡在想什麼,只讓人覺得他生性就是冷漠沒有感情,對什麼也無動於衷。
“我們兩兄弟從小就被被鎮上的人欺負,但我們相依為命,也沒有什麼痴心妄想。前些日子我哥哥救了白蘭心,白霖不但不感激,反而放任下人們冷嘲熱諷地把他打發走。你不是派人查了麼?我哥被人嘲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鎮裡的人也侮辱踐踏我們,根本就是白霖暗中叫人把我們逼走!哥哥當時除了救人,規規矩矩地什麼也沒做,白霖為什麼要仗勢欺人?他能仗勢欺人,就不允許哥哥仗著上清宮的勢來欺負他?我才不管白蘭心是不是喜歡哥哥!他孫女出身高貴是麼,那就讓她嫁給一個誰也看不起的侏儒!”
計青岩像是沒聽見似的,還是沒說話。
莫仲賢的聲音不自然地顫抖:“你以為人性本善麼?要不是我聽魂的本事難得,誰會管我們?我求著你們給我哥哥結親又怎麼了?白霖不就是這麼霸道行事的,還創下了這麼大的家業?我們就是不如他心思深沉,兩面三刀,信了他的話。他比我哥哥更該死!”
說著說著,他又忽然笑起來,陰森森地有些詭異,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你想過麼?其實,要不是鎮民把我遊街,你們上清宮也不知道這白屏鎮中有我這個聽魂的人在。你們不來,我哥不會死,他也不會死。說到底,還不是白霖最終害了自己?”
計青岩靜靜地開了雙目,門開了,宋顧追疾步走了進來:“白霖已經死了,睡夢中安安靜靜死的,要不是我半夜裡去問,怕是明早才能發現。”
說這話時他轉頭看著莫仲賢,只見他陰沉發青的臉突然間顫著笑了笑,宋顧追的表情複雜難受,轉頭又繼續看著計青岩。
“讓青衣傳信給老宮主,就說莫仲賢修煉了魂術,不能跟著我們回去了。” 計青岩站起來,仿佛已經不想再多說什麼,“把紫檀使請來這裡。”
莫仲賢的臉色微微一變,慌亂地對宋顧追說:“你們要做什麼?我不跟他們走。”
宋顧追這時候沒有看他,向著計青岩低聲道:“宮主,他不過才殺了一個人,是不是還有迴旋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