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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計青岩走進房裡,床上一條被子裡空空如也,房裡雜亂,似乎正在翻找過什麼,那弟子在身後慌道:“三宮主讓我們照看的那個男子,我們每天早晚都要去看他一次,可是昨天夜裡他還在,剛才去看的時候卻找不到了。我們……剛要去……”

    【我想拜託師父一件事,照顧好我那昏迷不醒的恩人,千萬別讓他死。】關靈道的恩人不見了。

    關靈道被顏無捉走之前讓他照看一個客棧里躺著的男人,他無暇照顧,上清宮又有難,便找了個僻靜的地方讓上清宮的弟子們看守。

    幾個月里只顧及著救出關靈道,根本無心在意這人,想不到就是這意想不到的地方出了差錯。

    “聽到了什麼聲音?”

    弟子們滿頭是汗:“沒聽到什麼,只是、只是昨夜睡得沉些。”

    睡得沉些。還是蹊蹺。

    但最蹊蹺的仍是花彩行。

    這天,一個身穿白衣、袖上畫著水墨山水的男子搖晃著出現在百花城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這男子的樣貌長得極俊,頭髮卻沒有梳理,臉色白得不見生氣,身上掛著幾片搖動的樹葉,仿若在山林間的草地上睡了一夜剛醒過來。鬧市上店鋪里的商人仔細看著,竟有不少認識他的,忙迎上來:“花公子,您這是要去哪裡?”  

    那青年一臉的迷茫:“我……在哪裡?”

    花彩行竟然就這麼稀里糊塗地出現在百花城的鬧市上。當天的夜裡,花落春和計青岩來尋他了。

    花彩行已經清醒,垂頭坐在窗邊雙唇緊抿,平時的溫雅平和倏然不見,臉色陰沉沉似要下雨一般:“我只記得去百花城的路上夜宿一家客棧,喝了點茶,之後便什麼也不記得了。之後我醒過來時躺在百花城外的草地之上,意識不清,不知不覺地隨著人聲來到了百花城。”

    掐指一算,竟然失去知覺幾個月的時間。

    計青岩沉默著。

    這幾個月間在他身邊出謀劃策、為攻占紫檀宮奔走聯絡各門各派的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我的道行淺,眼下只能依附在死物上,但如果繼續修習遊魂之術,將來依附在活的人和物上也不是不可能。】這是關靈道以前說過的話。那男子必定是個道行高深的魂修。遊魂之術,魂魄游於外物之中,先讓花彩行昏迷,進而壓制他的魂魄,占用他的軀殼。

    花落春沉吟著:“能畫能寫,學識淵博,對花家的大小事清楚的也不少。他的書法和墨畫與平時出入不大,臨摹彩行可算出神入化。”  

    花彩行是南北朝四公子之一,幾年來上門求畫的絡繹不絕,各大門派多少都有,散塵平日裡風雅,上清宮裡藏了不少他的書畫。

    花彩行自是生著悶氣,自己昏迷不醒,軀殼被人占了來假扮他的身份招搖撞騙,簡直是欺人太甚。更可恨此人竟然能將他學得滴水不漏,連自家的家主也分不出真假,豈有此理,將來要是找出這人是誰,定然要把他碎屍萬段。

    計青岩話也不說地站起來。

    花落春道:“你去哪裡?”

    “沒什麼,去看個故人。”

    這時候還有心情去看什麼故人?

    紫檀宮被滅了門,逼迫魂修吸魂、煉魂的事暴露出來,南北朝猶如天翻地覆,細查下去,方圓數百里內四成以上的慘死都要歸咎於紫檀宮,以前各門派對他們唯首是瞻,無人敢生疑,魂修倒是替他們背了鍋。這事不知不覺在民間流傳了出去,怨恨聲討之聲四起,到處都在尋找顏無的下落。

    真要找到了又如何,顏無不死,誰是他的對手?

    顏無的下落沒人知曉,自從那日之後,就連關靈道的老師父也不見了。老人神龍見首不見尾,計青岩手中只有許久之前他送來的火陽紙的消息:“心愿已了,再無牽掛,靈道從此交給你。”那字條上畫著高山流水,落日白雲,一派閒雲野鶴的心境,那樣子竟像是把手上的麻煩丟給他,四海雲遊去了。  

    顏無,該是死了?

    計青岩不知不覺地來到當日顏無與老師父決戰之處。

    山上到處都是慘戰之後的景象,亭子盡毀,山間的樹也燒了大片,山石崩塌,據看見的人說,當夜飛沙走石,狂風陣陣,數十里之外都能聽見山崩地裂的聲響。周圍各門各派誰也不敢出去打攪,只是遠遠觀看,只見山間一道青光和一道藍光糾纏不休,龍吟之聲迴蕩山谷,一時間又將天空映得如同白晝。誰也沒看過兩個修為如此高的人決一死戰,各自噤聲發抖,又怕又敬,當真天地為之色變。酣戰到了黎明,那道藍光逐漸弱下來,被青光帶著飛走了。

    那道青光是老師父。靈根屬木,靈光也必是如此。顏無要是不死,怎會不來尋仇?只怕把上清宮殺得屍魂遍地也難泄心頭之恨!

    顏無不見了,靈道他卻也沒有看住。

    老師父把關靈道這個燙手山芋丟給他,他卻不覺得燙手。不但不燙手,還甘之如飴。

    只是他如今在哪裡呢?

    第111章 主線劇情

    關靈道這時候已經是醒過來了。

    初時有些不適應,不過他很快便認出眼前的人。那男子一身素色衣裳在他面前坐著,寬大廣袖垂落在身側,兩側的烏髮用木簪子盤住,看起來略帶了些書卷味兒。眸子裡帶著清冷,不過卻不是不相識的疏遠,反而隱約透出些刻意的壓抑。  

    關靈道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一低頭,聲音先變了調:“哥。”

    良久,任關翎揉了揉他的頭髮,客氣溫和恬恬淡淡。都是男人,又天各一方了這麼多的年,要說互擁著痛哭流涕也太羞恥,關靈道抬頭默默望著他,男人的雙眸深邃,就像是流動輕盪的水。

    啊,不再那麼死氣沉沉,能動能說話,這麼看過去活生生的。

    心頭就像有根斷不了的線牽著,無論分別了多久,輕輕一扯,立刻激盪洶湧。

    “剛醒了身子還虛,你休息吧。”男人站起來要走。

    “嗯。”關靈道也不曉得該說什麼,有些生疏,更不敢沒大沒小,規矩地在床上躺下來,“是師父把你救醒了?”他朝著門口看,下意識地殷切地期待著能走進來一個身穿白衣的冷淡男人:“師父呢?”

    任關翎的腳步微頓:“他不在。”

    不在?

    關靈道抬眸。

    失去意識前記得有個人把他從水裡託了起來,恍惚中清香襲來,在水裡尤其清晰,渾渾噩噩的時候那股清香就在身邊,日夜環繞,纏綿不休,幾乎沒有離開過。  

    不是師父麼,怎會不在?

    四周沒了動靜,關靈道看上去,只見任關翎那雙洞悉一切的眸子望著他,異常寂靜。

    “何事?”他警醒地坐起來。

    “靈道,你是個魂修,計青岩是個道修。他教不了你什麼,也算不得是你的師父。”任關翎的袖子輕輕擺向一旁,重新在關靈道的身邊坐下,語氣還是冷靜溫柔。

    “以前他不知道我是魂修,怕我的命活不長才收了我做徒弟。” 關靈道覺得有些不對勁,望著任關翎難以猜測的臉色,“他收我為徒是為了讓我進他家的門,修煉他祖傳的心法,延長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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