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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靈道靠著牆坐了下來。

    臨近的牢房裡關的都是魂修,傳來永遠也停不下來的哭泣和呼喊,關靈道卻什麼也聽不見,抱著膝蓋在暗沉的角落裡坐著。那男子悽慘的求饒和厲聲慘叫還響在耳邊,想不聽,卻也做不到。寒涼的夜風從洞口吹進來,不知什麼時候天已經黑了,山洞裡黑得像是不見天日的無底深淵。

    忽然間,洞外遠遠地傳來熟悉、可怖,讓人恐懼到極致的厲聲呼喊。

    關靈道還是沒有動靜,頭深深埋在自己的膝蓋當中,雙手抓著骯髒不堪的褲子,關節不自覺地泛白。瞬間,那團團黑影已經像是鬼魅般地來到他的身邊,像往常一樣痛苦地嘶喊、慘叫,撕著他的身體,血花紛飛,要把他撕碎成千片萬片。

    關靈道抬起頭,笑了笑,眼眶裡卻是浸滿了淚。

    【師父,為什麼會有邪靈?】不到十歲的小男孩有些害怕,靠在鬚髮皆白的老師父身邊,【為什麼它們會跟著我?】【人死前活得不開心,痛苦,死後就會化作邪靈。】老師父不解地看著他,【為師也不清楚它們為什麼總跟著你。】“師父,我小時候什麼都忘記了,只是聽到煉魂兩個字就怕,卻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麼。現在我明白了,我並不怕什麼煉魂,我怕的是這些人的怨恨,怕的是他們的慘叫。他們是來找我尋仇的。”  

    煉魂塔里,魂魄的聲音悽厲無助,叫人害怕,卻也有些莫名的熟悉。這些聲音他聽過,很相似,是從小糾纏不已的邪靈。那時他已經想明白了,每月初一出現的每一個魂魄,根本不是無緣無故地出現,他們是他和哥哥煉魂而死的怨靈,在煉魂塔中不知受了多久的苦,求饒不行,怒喊不行,在塔內經受煉獄般的焚燒,生不如死。生前如此,死後也不能解脫,生生變成了戾氣凝結而成的邪靈,只得無助地找尋、跟隨自己的仇人,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師父,我以為邪靈是糾纏著我不放的惡鬼。” 關靈道喃喃自語,“其實,世間哪有什麼惡鬼,真正的惡鬼是我自己。”

    邪靈之所以跟著他,是因為恨他。關靈道低下頭地笑著,不想再做什麼,身體被肆虐的邪靈亂抓,處處可見露出的白骨。

    唯有自己真正死了,這所有的一切才能停止吧?

    【煉不煉魂?不煉我打死你哥哥。】黑衣男子無動於衷地抓著拼死抗拒的小男孩。

    隔壁的牢房裡傳來溫暖的聲音:【你不必嚇他,他不過才七歲。我讓他忘記就好了,他煉魂之後不會記得從塔里聽到了什麼。】關靈道被邪靈推著倒在地上,全身的血像是流水般蜿蜒流淌。今夜他沒有與邪靈相鬥的意志,他與這些邪靈本就是一樣的,滿心的冤屈仇恨無處可訴,恨不得把世上所有對不起他們的人都拉來陪葬。  

    關靈道翻身過來仰面躺著,臉上的濕潤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以前恨極了這些邪靈,只想把他們滅掉,可他此刻卻已經明白,不是他們無故生事,他們才是被害的人,對不起他們的卻是自己。

    這世上唯一能理解他們的人只有自己,唯一能理解自己的人也只有他們,他們是被人控制的傀儡,是被人抓來宰殺的豬羊。關靈道抹著眼角流下的淚,他也不知道這沒出息的眼淚是為誰而流,是為了這些邪靈,還是為了自己。

    意識逐漸變得不甚清晰,身邊瘋狂肆虐的黑影卻慢慢淡下來,充斥著怒意的悽厲慘叫變成難以發泄的怨恨和哭泣,在關靈道的身體上繼續抓著、撕咬著。

    關靈道忽然間笑了笑,意識模糊,眼前逐漸黑暗。

    今夜是要死了吧?他想。

    死在邪靈的手裡,竟然覺得安心,死得其所,殺人償命,甚至很是乾淨。

    不,不行。所有的一切都是紫檀宮的安排,壞人得志,不想死,死得不甘心!

    模糊中眼前出現一個人冷漠的臉,關靈道心如絞痛。不想死,師父還在,他不想就這麼死。

    他如今該怎麼辦,繼續煉魂,繼續幫他們殘害跟他一樣的人,還是一死了之?  

    他咬著牙,突然間使盡全身的氣力向著門口爬過去,沙啞著嘶聲呼喊:“救命,你家祖宗要死了,全都滾過來救命!”

    第95章 主線劇情

    “家主已經暗地裡應允,傾盡全力抵抗紫檀宮。”花彩行走在計青岩的身邊,聲音低得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盧家也送了消息過來,等候差遣。”

    計青岩默然無語地轉頭,許久才道:“花公子對靈道的事很是上心。”

    花彩行低了頭:“也不是。”

    “不知是如何說服花家家主的?”計青岩問。

    花落春主持花家,向來奉行事不關己,從不輕易摻和門派之間的恩怨。如今南北朝中站在紫檀宮那邊的仍是大多數,他不該輕易答應什麼,更何況是“傾盡全力”四個字。

    花彩行道:“這是我花家的事,不敢同你多說什麼。”

    “不妨事。”計青岩的神色像是不再關心,把臉轉了過去望向百花台,“花家家主信守諾言就好。”  

    花彩行摸著下巴不再出聲了。

    不多時走到百花台的旁邊,如今是清晨,山間的霧已經散了,天湛藍澄清,長空如洗,山林中深深淺淺的色彩疊在一起,濃淡相宜,如彩色的畫卷,美得不可方物。花彩行肩膀上的彩毛松鼠咬著爪子遠望,肥胖的身體顫了顫,忽然間暈厥般倒在花彩行的肩上。

    花彩行將幾乎要掉落下來的松鼠接住,蹙眉而望。

    “聽說這松鼠的眼睛與眾不同,對顏色分得極清,眼前的色彩多到難以辨認時,就會暈厥過去。”身邊走過來一個男子,低頭看著松鬆軟軟不省人事的松鼠,“這松鼠可曾看著花公子的畫暈過?”

    松鼠的身邊探過來一個青色的蛇頭,吐著信子去騷擾那仰面往後垂下去的頭。

    花彩行轉頭望一眼石敲聲,皺著眉笑了笑:“至今還沒畫得那麼出神入化。”

    石敲聲頷首:“古書上說這忘年山有靈氣,山川樹木都是如此,可惜此次來,這裡的景色雖美,卻看不出靈氣在哪裡。”

    “嗯。”

    石敲聲見花彩行捧著那松鼠沒有動靜,心中些微有些古怪。這是花彩行的松鼠,他怎麼卻好像有些不太熟悉,與自己和君墨的關係天差地別?他剛要出聲,君墨已經吐著信子把松鼠弄醒了,松鼠向著山林痴痴而望,蜷起身子不敢再看。  

    一聲龍吟之聲,響徹山谷,四周說笑的人全都安靜下來,像是期待了很久,各自尋著舒適的地方,或站或坐,不約而同地望向百花台。今日來觀武的人比平日裡多,也比平日裡多了不少得道高人,在高台上坐著,輕捋鬍鬚,面帶微笑,垂首而望。

    身邊的計青岩徐徐落在百花台上,黑色外袍下穿著白色的單衣,端莊凝重,連四周的空氣也冷了幾分。戚寧一臉微笑站在五丈開外,手中空空落落,什麼也沒有。

    今天是計青岩與戚寧的比武,一場勝負,誰贏了,將來便是今年百花台的第一。這不是最後一場比武,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今年無人能與他們抗衡。戚寧溫和地笑著:“計宮主,你早已經成名,難道還在乎百花台上能否得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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