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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誰?” 散塵指著陰影里高大的男子,“殺了莫白齊?”
莫白齊從陰影中走到火光下來,後面是上清巍峨的遠山,威風凜凜地站著,宛如天神般舉著滴血的斷劍。“他戳那幾劍還戳不死我。” 他說。
黃衣壇主的嘴唇泛著淡淡青色。散塵沒有事,連莫白齊也沒有死,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從什麼時候開始出差錯了?
散塵又指著不遠處另外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還是你說的是他,跟宋顧追鬧不和的吳丹師?宋顧追殺了他?”
那姓吳的丹師謙遜地垂頭:“老宮主。”
黃衣壇主閉上眼,剎那間覺得死了似的心灰意冷。
“出過一個奸細,就已經是我上清宮的奇恥大辱,你以為我們還會讓你們故技重施?” 莫白齊擦著手裡的斷劍,“青岩與其他門派細聊,發覺你們在其他門派安插的不過是些小嘍囉,唯獨對上清宮青眼有加,竟然費勁千辛萬苦拉攏利誘了之前的二宮主陸君夜。老宮主聽說此事,心中便斷定你們還要在上清安插奸細,因此才想將計就計,先下手為強。”
計青岩遠行,莫白齊忠心耿耿,上清宮上下最適合做此事的就是宋顧追。宋顧追若是露出破綻,這些吸血蚊蠅必然尋跡前來,勢必要逼著他變成叛徒。打從一開始散塵就在釣魚,宋顧追是魚餌,顏無是魚,他要看看紫檀宮究竟是要玩什麼把戲,他只是沒想到,這些人殘忍至此,竟然是想要把上清宮給滅了。
“好本事,那些沒用的廢物竟然沒有看出破綻。” 黃衣壇主冷笑一聲,“宋執事倒是做得真切。”
散塵捋須道:“內外都有各位的眼線,不做得真切也不行,他平時獨自一人時也不敢露出絲毫破綻,這幾個月當真變成了一個膽小怕事、自私自利的小人。”
宋顧追垂頭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個死了的人,沒有怨恨,也沒有害怕、生氣、難受,就是像在看樣東西,根本不把他當成活物。黃衣壇主的怒氣翻湧,忽然發覺他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腳邊死去了的黑衣男子,半個身子浸在溪水裡,睜著大眼難以閉合。
他望著宋顧追空洞的目光,不知為什麼平靜下來,看似不在意地說:“宋執事近來如何,會不會突然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失去半個時辰的記憶?”
散塵立刻轉頭而望。
宋顧追總算有了些回應:“沒有的事——”
話音未落,黃衣壇主突然間翻身而起,鞭子揮動:“殺!”本來靜止不動的弟子們聽了命令,當即奮不顧身地衝上前,黃衣壇主卻不跟著,轉過身朝著遠處飛過去。這八百多個弟子與上清宮的弟子修為相當,互傷之下立時便各自死了十數人,再殺過來必定死傷無數,甚至不小心便有滅門之災。一時間散塵走不開,更是無暇去追黃衣壇主,廣袖一揮擊退了二十餘個紫檀宮弟子,聲如龍吟般迴蕩山谷:“退開來!”
上清弟子聞言向後退了開去,散塵提劍而起,劍氣青光十幾丈,蒼勁的吟聲陣陣,宛如青龍在山谷里飛馳而過。青光過處,血濺三尺,上清宮弟子們退到高處不敢近前,只聽見密林深處痛苦呼喊之聲不絕於耳。可是明明死了那許多人,卻也沒人逃離,紫檀宮的弟子們前仆後繼地湧上前來。直到清晨時分,林子裡靜謐下來,林間霧起。上清宮弟子們在高處看著,只見散塵自霧裡緩步而出,面色蒼白,身上的道袍已經染成鮮艷紅色:“死了六成,傷了四成,把受傷的關起來吧。”
弟子們被這景象嚇到不敢說話,噤聲走進去時,連看也不敢細看,將還在呻吟掙扎的紫檀宮弟子們拖了出來。
散塵垂頭望著那眼前的修羅地獄,許久不語。
“黃衣壇主向著西邊逃過去了,我沒繼續追。” 莫白齊道,“丟卒保帥也沒有用,西邊水行門,東邊花家,北邊盧家,他向哪邊逃也是死路一條。”
“青衣不是說,黑衣壇主和黃衣壇主都南下了?怎麼只看到黃衣壇主?”
宋顧追在旁邊插了話:“黑衣壇主我也沒有見到,到現在為止還沒人見過他,也不知道他究竟長什麼樣子。”
散塵轉過頭,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顧追,他們沒有對你做什麼吧?”
宋顧追沉默了許久,終於正色道:“實不相瞞,弟子想啟程去中原紫檀宮一趟,三宮主如今不知把紫檀宮打下來沒,弟子想去那裡找些解藥。”
散塵和莫白齊同時互望了一眼,心頭頓時沉重,不說話了。
黃衣壇主疾飛著退出落河之外,眼看著身後追著他的身影越來越小。莫白齊的修為與他不相上下,真要打起來他不會坐以待斃,勢必要弄個同歸於盡。之前他讓黑衣壇主在外面接應是對的,萬一有個猝不及防,也有人在這裡救他出去。
莫白齊放棄追他了,黑衣在前面接應,說不定能有一線生機。
遠處出現幾個模糊的人影,他急匆匆地撲上去,說道:“上清宮早有準備,宋顧追耍了我們,走!”
那幾個人影沒有說話,只是像石頭一樣地站著,衣帶在風中飄蕩。黃衣壇主的腳步立時間停下來,雙目眯起來戒備地看著他們:“黑衣?” 三個親傳弟子當中,宮主最喜歡的就是黑衣,誰都能出事,黑衣斷斷不能出事。
不到跟前便聞到血腥的味道,黃衣壇主心裏面大叫不好,疾步往後退,不想轉頭時突然間看到一個半百之人的面孔,目光炯炯,身邊跟著數個身穿水藍衣服的弟子。
“戚門主。” 他停在原地,臉色蒼白,“黑衣壇主呢?”
“他比你聰明些,丟下弟子們逃了。” 中年男人向著他走過來,“為了讓宋顧追叛變,你們也是煞費心思,竟然趁著他醉酒,灌了藥,引著他去殺水行門的弟子。要不是此事,今天我也不會管上清宮的事。”
聰明反被聰明誤。
黃衣壇主閉上眼,良久才笑了笑:“我的修為再高,也難以抵擋戚門主和門中弟子們一起上,死便是死,臨死前也要帶上幾個陪葬的。”
語畢,金色鞭子在手中揚起,從容道:“來吧,戚門主。”
第104章 主線劇情
“我把紫檀宮上下所有找得到的典籍都研習了,沒有說體內戾氣過多該如何解決。” 石敲聲不敢在計青岩面前說得太死,“說不定看漏了什麼,我再去找找。”
“不必。” 計青岩負手立著,聲音聽起來沒什麼異樣,卻叫人的心沉得打顫,“你看書從不會看漏。”
計青岩對他這徒弟疼得緊,誰都能看出來,石敲聲忍不住又紅了臉:“關靈道還是沒有清醒?”
不但沒有清醒過來,反而睡得更沉,夜裡抱枕頭似的抱著他,卻連他是誰也不見得知道。“氣海處的青痕變深了些,偶爾喊痛。” 計青岩說這話的時候像是被刀子劃著名嘴角。戾氣凝集在氣海,誰也不清楚會發生什麼,那是修行之大穴,動輒傷身,經脈全損還在其次,最怕的是會傷及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