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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靈直接下墜,重重地砸在地上,吃了滿嘴的泥土。齊靈還沒來得及喊痛,誰又直接砸在了自己身上。

    幸好降落的地方是糙地,不然齊靈覺得自己大概不會好過。他暈暈乎乎地在地上趴了一會兒,回頭一看,崇風像個死人一樣壓在他的背上,看起來一點事沒有。

    齊靈吼了他一聲,崇風沒反應,齊靈把他從自己身上撂下去。他坐起來,看所有人都東倒西歪地掉在了周圍,他再抬頭看了看,夜空乾乾淨淨的,仿佛剛才打開的蟲洞根本就不存在。

    齊靈被摔到的頭腦還不太清醒,周圍都是小腿高的雜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裡。他只記得自己好不容易才從那場與新月人的惡戰中脫出身來,進入了穿梭機器。

    齊靈的感官慢慢恢復了,一縷清幽的味道開始進入他的嗅覺。這股味道好像久遠的一段迷人的神話,好像是齊靈一直在奢求和渴望的東西。

    齊靈轉過頭,在不遠處看到了那個影子。

    安瀾站在那裡,衣服輕輕地被風撩起,遠遠地俯視著坐在地上的齊靈,就好像他們兩個第一次見面時,那一次直接穿過人群和嘈的視線相接。只是,這次換了一個位置。

    安瀾只是站在那裡,身體沒有動,可以說,他的大腦根本就已經停滯到讓他無法動彈了。安瀾做過無數次這樣的夢,前進一步齊靈就會再次消失的夢,他寧願就這樣待在原地,遠遠地看著他。  

    可是這一次的夢境未免也太清晰了。清晰到他可以看見齊靈每一次眨眼。

    是夢嗎?

    安瀾慢慢地踏出一步,朝著齊靈踏出了一步。

    齊靈清晰的身體再次模糊了起來,安瀾心裡一驚,再一眨眼,才發現是自己眼睛裡有了水霧。安瀾覺得自己不能再前進了,他真的再也經不起又一次的絕望了。

    崇風從地上站了起來,摸了摸被摔到的腰,他看見齊靈背對著自己站在前面,問:“齊靈,我們現在在……”

    齊靈一動不動。

    崇風:“齊靈?”

    齊靈忽然開始往前走了,崇風這才看到,不遠處站著一個人。

    齊靈朝著安瀾走了過去,他知道安瀾在害怕著什麼,他已經為了自己承受了太多痛苦了,齊靈不需要安瀾再煎熬下去,如果他不敢朝自己走過來,那麼齊靈就自己走過去。

    齊靈最終站在了安瀾面前,安瀾瘦了很多,雙手纏著紗布,唯一有光彩的地方就是他看著自己的眼睛。齊靈心痛萬分,他想像過無數次自己回來的場景,而他現在做到了,他真真切切地經歷著這一刻。  

    齊靈把安瀾僵硬的身體抱緊,用力地抱緊,最後他就像平時那樣,出任務幾天回來過後見到安瀾,用略帶哽咽和沙啞的聲音笑道:“我回來了,想我了嗎?”

    安瀾的身猛地一震,就好像是從夢中醒來了。

    下一秒,安瀾用力回抱了他,力氣大到一下把齊靈給撲到了地上。安瀾深深地嗅著齊靈的味道,感受齊靈的體溫,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了出來。

    安瀾的腦子一片空白,抱住齊靈是他的本能。就好像將死的人看到洪水中的木舟,苟延殘喘地活了三個月的安瀾此時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齊靈的氣息填滿自己的身心。

    他真的回來了。

    一直十分強硬的安瀾從未在齊靈面前露出這般脆弱的模樣,齊靈真的心疼了,他拍著安瀾的後背,這次到死他也不會再離開了。

    崇風等人都站在原地望著這邊,誰也沒有說話。他們都知道齊靈為了能夠回到這裡經歷了多少煎熬,多少痛苦。他回來了,他們也回來了――

    雖然,這已經是一個陌生的世界了。

    海瑟薇多少還有許許多多的留戀,可是前六代的異型們,真的完全對這個世界感到陌生了。齊靈回到了他的愛人身邊,沒有踏上和他們一樣沉睡在某個地方,外界的一切變化都和他們無關的路,齊靈已經是最幸運的那個人了。  

    崇風他們由衷地替齊靈感到高興,雖然他們在這裡生長,但是,這裡是一個全新的世界。正如剛剛去到的那個世界一樣,需要他們去熟悉和適應。

    安瀾和齊靈兩人之間的時間仿佛靜止了,安瀾靠在齊靈身上,只是抱著他,一句話也沒說。

    齊靈:“安瀾?”

    “……”

    齊靈拉著他站起來,安瀾依舊擁抱著他,急促的呼吸平穩了下來,陷入了令人擔憂的沉默之中。

    崇風走了上來,邊笑邊朝著齊靈的肩膀伸出手:“好啦團聚的時間很多,我們離開這兒吧,涼颼颼的。”

    想不到,崇風的手還沒搭上齊靈的肩膀,一隻纏著紗布的手閃電般地抓住了崇風的手腕,那股力量連身為異型的崇風臉色都白了一下。

    安瀾一隻手抱著齊靈,另一隻手抓著崇風,臉上的表情甚至有些瘋狂和空洞。他的聲音讓齊靈一下子回想起了十年前那個安瀾大開殺戒的夜晚――

    “別碰他。”

    齊靈呆呆地望著聲音冷漠的安瀾,一時不知作何反應。崇風眉頭一皺,抽回了自己的手,盯著安瀾。後者的表情出奇地冷淡,崇風沒有隱藏自己的氣息,他從未見到有誰可以在異型的威壓下如此冷靜,甚至還敢阻撓自己。  

    這傢伙……

    齊靈擔憂地望著安瀾:“安瀾,沒關係的,他是我的朋友。”

    安瀾的聲音依舊很是冰冷:“你只需要我。”

    齊靈心裡一沉,已經感覺到事情不對了。

    “這是反彈期。”

    陳上善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他走到齊靈跟前,像是不想刺激安瀾般輕聲道:“你的哨兵離開你太久,已經有永久的精神創傷了。”

    齊靈握緊了安瀾冰涼的手:“到底怎麼回事?”

    “很遺憾永久的精神創傷這輩子都無法抹去。”陳上善沉聲道,“一般哨兵的精神軌跡是這樣的,離開嚮導,狂躁,精神留下創傷;狂躁加劇,創傷加深;狂躁繼續加劇最後急劇下降,精神留下永久創傷,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是哨兵的精神網已經被扭曲了,而狂躁需要的是正常的精神網。

    “哨兵也許會出現嚴重的封閉和焦慮,自殺傾向或者是某一種或幾種情緒被無限放大。”陳上善頓了頓,“看來眼下是最後一種情況,他對除了你之外的人抱有很大的敵意。不過你也不要太擔心,雖然創傷是永久的,但是如果哨兵本人意志強大是可以克服傷口對自己的影響的。  

    “這個階段過了後,如果嚮導回來了,一下子接觸到伴侶信息素的哨兵會進入反彈期,這個階段很關鍵,如果你希望他能夠儘快恢復,這個期間就絕對不能離開他一步。他需要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否則後果很嚴重。”

    齊靈點頭,心痛無比,他知道為什麼剛才有一瞬間他覺得安瀾變回了黑珍珠,是因為那個時候安瀾被人逆向治癒了,恨意被無限放大,和現在這種情況很像。

    陳上善:“我們得先找個住的地方,你知道這是哪兒嗎?”

    齊靈四處看了看,仔細觀察了一陣才覺得有些眼熟,想起來過後,他恍然發覺自己就身在海王星,而且離家不遠。

    “安瀾,回家吧。”

    安瀾的黑眼睛裡看不到光彩和清澈的情緒了,齊靈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安瀾沉默地點點頭,拉著齊靈朝著家的方向走,齊靈轉頭示意眾人跟上來。

    先不說這三個月他在不在這個世界,齊靈自從去了蓮葉系過後就幾乎沒有回來過了,爸媽不在,家裡的樣子和以前一模一樣,齊靈一推開門,鼻子就有些酸了。

    眾人坐了下來,個個身上都還留著剛才的血跡。此時此刻,除了海瑟薇和齊靈之外的其他六人,都感到了幾分空蕩。  

    這個世界充斥著力量,他們不需要像在0018時那樣拼命的隱藏氣息了,可是,他們六個人都需要面對剛剛到來一個新的世界時所遇到的焦慮和不安――

    畢竟,他們真的已經離開太久了。

    陳上善問:“你們的傷都怎麼樣?”

    眾人檢查了一下,已經差不多痊癒了。

    陳上善:“今天都好好休息吧,我知道你們肯定也感觸挺多的,別讓自己太累。”他神情嚴肅,“我們需要了解的事情很多。”

    齊靈給眾人安排了房間,找了新的衣服,安瀾整個過程只是拽著齊靈的手臂,視線目不轉睛地放在他的身上,精神上的缺失讓他仍未消除對齊靈消失的恐懼。

    回到熟悉的房間,齊靈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這個世界和往常一樣平靜,不會因為他們的到來產生什麼波瀾,這讓他覺得自己在0018的遭遇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

    齊靈抱著安瀾,手撫摸著安瀾手指上的紗布,他不用問也知道這個傷是怎麼來的。齊靈渾身顫抖,現在說什麼道歉的話也好承諾的話也好,就不如安靜地抱著他。

    

    齊靈用手裹著安瀾的臉,心痛道:“手上的傷給我看看?我去拿藥箱,等我一下。”

    齊靈轉身想走,安瀾一下拽住了他,眼睛裡深深的緊張和恐懼讓齊靈再也不忍心踏出一步了:“別走!!”

    齊靈反手拉住安瀾的手:“和我一起。”

    齊靈讓安瀾坐在浴缸邊上,自己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拆著他手上的紗布。安瀾的傷口大部分癒合了,但留下的零零碎碎的暗紅傷口依然十分可怖。

    齊靈給他上藥,無比地小心,生怕讓安瀾感到痛。安瀾凝視著齊靈認真給自己包紮的神情,突然抓住了他,把他拽起來,吻了上去。

    時隔了三個月的吻帶給兩人的卻仿佛是漫長的年歲過後的再次重逢,安瀾的吻不像平時那樣帶著火熱的情感和澎湃的欲望,因為精神的缺失,這只是一種本能的反應,純粹到幾乎只是身體下意識地動作。

    齊靈在親吻中慢慢地開始安撫安瀾已經奄奄一息的精神,他用儘量細小溫柔的觸角去修補那些碎片,讓那些尖銳的稜角逐漸變得平滑下來。

    第一次安撫就差不多花了兩個小時,結束後,安瀾的神情還有些恍惚,緩和了一陣子,看了齊靈一陣,臉上慢慢地出現了疲憊但是卻欣慰的神色,他倦怠地抱上齊靈,呼吸平穩了許多。  

    兩人回到房間,躺在了床上。齊靈深深地嗅了一口,被子上還有安瀾的味道,看來他偶爾睡在這裡。

    安瀾自然地從後面抱著齊靈的腰,齊靈心裡一動,久違的溫暖的感覺讓他幾乎快要融化了。

    半晌,齊靈率然地笑道:“你抱得太緊了,把我勒著了。”

    半晌,背後的人終於鬆了松。

    齊靈那天晚上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穩,被安瀾的氣息環抱,他幾乎已經沉溺在了裡面,不願意再醒過來了。

    安瀾全無睡意,齊靈消失帶給他的恐懼依舊清晰,他不想睡著,不想因為自己沒有像之前那樣鬆懈而再次失去他。安瀾只是看著自己胸膛前蓬鬆的頭髮,連眨眼的一瞬間他都感到了憂慮。

    不過,治癒過後的精神無比的放鬆,安瀾最終還是睡著了。他睡得十分沉,似乎是要把這三個月來沒有合眼的時間都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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