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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光的吼罵叫囂帶著無比的諷辱與譏刺,更是那般粗變及橫暴,他那沙啞中含蘊了狂虐的語聲飄揚在冷瑟的夜空,裊繞於黑沉的林隙,也傳播在岑寂的曠野里,但是,除了隱隱的空洞的渺渺語聲在消散,淒淒的寒風在吹揚,卻沒有引起絲毫反應,紫千豪並未出現,連一丁點可疑的徵兆也夫曾發生。一切如是照舊。那種令人窒悶的照舊!
面孔上的肌肉抽搐著,眼皮子在跳動著,單光的臉容顯得可怕的猙獰與陰森,他長長吸了口氣,像是要壓制住心頭那一股激盪的怒潮,然後,他開始沉重的舉步行向黑檀木林子裡。
紫千豪,他在哪裡呢?當然,他並沒有走遠,也無法走得遠,現在,他正隱伏在一株檀木樹上,借著枝椏的陰影為掩護,將全身的重量倚托在一根微微斜起的橫杆上,他的面色是那麼灰白,那麼憔懷,又那麼衰疲,而比這些有形的創痛更深的,卻是他那無形的悲楚與哀傷,此刻,他心中宛如刀割,肝腸寸斷,他以畢生所未有的忍耐力來壓制著那一片洶湧的淒論與仇恨,他盡力使自己不至於顫抖,把牙齒深深陷入下唇,他的臉龐肌肉亦因身體上與精神上的痛苦而一陣一陣的痙攣跳動著,這位孤竹幫的首領,西陲一帶的武林霸主,雙目中全已噓滿了瑩瑩淚水,英雄並非不落淚,只是未到傷心處,如今,紫千豪已經悲痛到了極點……天下有什麼事比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足弟兄遭受殘殺而自己又束手無策的感觸更令人悲憤的?天下又有什麼事比耳聞強仇叫罵羞辱而不能挺身以懲的懊惱更令人氣短的?如今,紫千豪卻正是這樣了,他有滿腔的熱血,整腹的怒火,刻心的怨恨,齊喉的羞恥,可是,他卻無法打擊敵人,無法稍有反應,因為他直到現在,仍舊周身痛楚如裂,袁頹不堪,甚至連站立的力量都很勉強,他知道他必須忍受,必須克制,否則,他如略一衝動,只怕非但報不了今夜的仇恨,索不回眼前的血債,就連自己的生命也將一併擱在此地了,他並不畏死,但,就是死,至少也要心無憾事,能以瞑目啊,此刻,他如有了差池,你又叫他如何無憾,如何瞑目呢?
其實,紫千豪因為舊傷復發而至痛暈過去的時間只到一個關頭為止,那個關頭,便是左丹衝到他的身邊運掌為他切斷束縛著的腰帶之一剎,那一剎,他即已甦醒,但是,他卻無力行動,甚至連說話都很艱難,因此,他當時沒有什麼甦醒的反應,不過,他卻自睦戲的視覺里看見左丹的壯烈犧牲,看見了他悲慘的下場,以及,看見單光加諸於左丹屍體上的殘酷手段!
當時,一股本能的求生欲與血淋淋的復仇意志支撐著他,就在單光瘋狂碎剮著左丹的屍身的時候,紫千豪已咬緊牙關,抽出了金奴雄遺體上的四眩劍,像一個衰弱的老人攀升一座險峻的高山那樣困苦與艱辛,一寸寸,一尺尺的爬向了林子裡,他不敢喘息,不敢呻吟,感謝夜色的濃團掩護,單光的疏忽,以及宋德與易天風的征忡和震駭,在這種有形的自然幫助與無形的人為意志分散下,他終於爬進了林中,又幾乎不能成功的以最後的一點力量攀升到一棵不高的黑檀木樹上,目攀升至樹樁上的瞬息,他已整個癱瘓了下來,他唯一能做的,只是附在樹上,絲毫不能動彈的附在樹上,連呼吸都已那麼低細而微弱了……眼前發生的一切事情,他全已看到,也全已聽到,但紫千豪卻不能有所舉止,也無法有所舉止,他能做的,僅是一丁點的記下這些仇恨,這些羞辱,這些悲憤,並將它一丁一點的接刻在心版上……這時——單光一面在黑檀林木中搜索尋找,一邊揮動手中的千錘錘與無耳短戟掃劈著雜糙垂枝,他粗重的喘息著,暴戾的叫罵著,林子裡,“呼哩嘩啦”的陣陣枝葉斷響攙合著那種野獸般的爆吼不停傳揚……終於,單光和從右邊搜來的宋德與易天風兩人會合了。
滿臉的狂暴與猙獰之色,單光厲烈的道:“找著了沒有?”
兩位仁兄全是一面孔的畏縮及驚悸,易天風換了只手倒提著他那把特大的鋒利砍山刀,吶吶的道:“沒有發現姓紫的蹤跡……我們哥倆搜得很仔細,未曾放過每一寸可疑之處……”宋德也提心弔膽的道:“單老,我看這性紫的,八成是溜開這裡了……”垂用的眼皮子“呼啦”一掀,單光怪叫道:“你們是一對飯桶,一對不折不扣的窩囊廢,媽的,依得老子的脾氣,老子就該活剝了你們!”
宋德和易天風俱不由魂飛魄散,心寒膽顫,兩個人不由自主的哆嘯著,嚇得連臉孔都變成灰的了。
狂亂的暴跳著,單光怪吼道:
“老子獨立在和那兩個該死混帳逐一拚搏,你們卻全站在一邊風涼,也罷,老子不求你們插手相助,但你們竟連一個半死的紫千豪也看不住,你們說說。你兩個王八蛋還算是人種麼?還他媽像個吃五穀長大的活人麼?可惡的東西!”
宋德和易天風卻驚懼得侵窒了,直愣愣的站在那裡,除了全身籟籟發抖,牙關上下交磕,就做不出別的動作來了……驀地退後一步,單光霍然轉身,他閉上眼,長長的吸氣,徐徐的吐出,又長長的吸氣……宋德和易天風兩人嚇得渾身打抖,嘴唇發青,他們幾乎連站也站不穩了,當然,他們之所以如此恐懼乃是有理由的,他們知道,“血狼星”單光是武林中出了名的心黑手辣,在道上是掛了招牌的趕盡殺絕,天下之大,只怕除了他的親老娘,任誰犯了他,他也會翻下臉來刨你的祖墳,挖你的老根!
現在,單光在他轉身調息之後,已勉強將一口怨氣壓了下去,又轉回來,他陰沉沉的道:“此時我且不與你們細算,過些日子再看你們的表現如何,我們走,放開圈子去追殺牲紫的雜種!”
宋德和易夭風兩人頓時如釋重負,冷汗淋漓中,他們俱有一種大病初癒又從鬼門關轉返一趟的感覺,二位仁兄真如逢到皇恩大赦一般仍抖著嗓子,呼低儒儒的在朝單光干叩萬謝……重重一哼,單光道:“不要羅嗦了,跟我走!”
說著,他頭也不回的行出林外,宋德、易天風兩人亦立即狗夾尾巴似的跟了上去,就在他們甫始走出林子的瞬息——一聲怪吼,單光已像挨了一記悶棍似的跳了起來:“方櫻那賤人呢?這天殺的臭婊子!”
於是,宋德與易天風又傻住了,可不是,方才被他們拋舍在地上的方櫻又已蹤跡音然,連個鬼影子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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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城書廊http://silverbook.126.com獨家推出竹與劍--四十、砌義冢⊙乃鞽鶿氖⑵鮃遐!血誓索仇方櫻的失蹤,更給氣急敗壞的單光一個沉重的打擊,他在暴跳如雷之下,更加增添了三分惶恐與疑惑,冥冥中,就好象有惡鬼在追躡著他,專門與他作對一樣,好端端的兩個大活人,竟然就在他眼皮子前溜走,就在他手掌心裡滑脫了,這,這不是大大的透著邪門麼?
宋德和易天風兩人更是手足失措,傻在那裡全忘了該怎麼辦,兩張面孔上透露著難以言喻的驚悸及征仲表情,他們心裡所想到的,已經不是單純的紫千豪與方櫻的逃脫問題,他們所想到的,更加上了一層迷離的交異,在他們的判斷中,可能已經有什麼能人高手早就暗中潛伏在一邊和他們為難了,而那個沒有露面的人物,必定又是極其厲害,極其陰詭,而且,來者不善!
“咯”“咯”的咬著牙,單光惡狠狠的叱道:“一路給我搜過去,時間不長,我看那賤人能逃得多遠!”
易天風暗地裡打了個冷顫,他提起勇氣,面青唇白的道:“單爺……”“霍”然倒臉瞪著易天風,單光怒道:“你還有什麼屁放?”
乾巴巴吞了點唾液,易天風顫抖的道:“我有一點點拙見,想奉稟你老……”冷厲的,單光道:“說!”
舐舐嘴唇,易天風吶吶的說下去:“單爺,那姓紫的身負重創,一直暈迷未醒,方櫻那賤人更是早就嚇得神智暈沉,癱軟如泥,而且他們兩個又從未離開我們身邊太遠……你老想想,似他們那種情形,自由逃生的可能性實在不大……”單光冷森的道:“你的意思呢?”
易天風忙道:“我想……呃,可能有什麼不開眼的角色乘我們不備之際偷偷潛入,暗裡做下手腳,將姓紫的與方櫻兩個救走了也未可定……”尖吼一聲,單光咆哮道:“你想?你想你媽的狗頭!”
立刻宋德與易天風兩人嗷若寒蟬,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兩個人的四條腿,也都在抑制不住的微微哆嗦……焦灼而憤怒的來回踱著步——一拐一拐的踱著步——單光雙目中煞氣盈溢,臉上肌肉緊繃,他一肚子怒火幾乎要把自己的心給燒死了,每一步踏在地下都是那般沉重有聲,再襯著他這副叫怨毒給扭曲了的鐵青面容,現在,只怕他的老爹娘犯了他他也會翻下臉來不認了……猛的站住,單光厲烈的道:“你的這種推斷可有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