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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光是一個極工心計的人。也是一個陰狡好險之徒,今天,他是來復仇雪恨的,換句話說,他亦是來索取別人性命的,假如為了索取別人的性命,為了報復湮遠的仇恨,而叫他自己先冒著喪生的危險,他卻要大大的沉吟考慮了,他不想現在就死,他還沒有活夠,固然,他急著要出這一口心頭怨氣,但是卻不在他本身的安危受到威脅之下!

    蒼啞的,紫千豪陰陰的笑道:

    “我行動不便……甚至連眼睛也看不清晰……不過,單光,你切莫忘了一點,我的神智卻極其明白,而且,我的反應捷如閃電!”

    不待對方回答,他又低沉的道:

    “或許,我力量不足,中氣虧損,但是,這卻無關緊要,我施展我那一招‘大魔刃’中的‘茫茫幻影’只需要剎那的時間,短促得連你那張靈巧的口都來不及吐出一個字的空隙便已夠了……我的劍是極其鋒利的……而你,單光,你的肉卻並不太過堅實,是麼?”

    單光隔著紫千豪只有三步的距離,這三步的距離。在尋常人來說是異常接近的,接近得只要一伸手便可達到目的,但是,在武林高手的生死相搏中,這三步的空間卻宛如有天地那麼遼闊,江河那樣流長了,單光知道,他如今的機會是一半對一半,在這場驚心動魄的豪賭上賭注是押“生”“死”兩門,贏了。則大吉大樣,輸了,便萬事全休。那“大吉大樣”中,包含了對方的性命。這“萬身全休”里,便容納了自己的終生……冷汗自單光鬢腳、鼻尖沁出,又自他全身的毛孔中消淌,只一會,他心中竟已被浸透了,心狂跳著,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如果他發難之下,紫千豪功力已失,當然他就占勝,不過……設若紫千家果真似他所說尚能施展那招“大魔刃”里的“茫茫幻影”,則自己絕無悻理,那招“茫茫幻影”自己雖然並未領教過,但“未吃羊肉也曾見羊滿山跑”,連關心玉也逃不出這一招的厄運,自己只怕就更難說了,紫千豪也講過,那把“茫茫幻影”使出來的確夠快,的確連一個字出唇的時間也不要,而自己……唉,自己的肉又真是不夠堅實,至少,與那四眩劍的利刃相碰是得吃虧的……沙啞著嗓子,紫千豪慢慢的道:“單光……你不賭上一賭?如果我是騙你,我就完了……當然,假使我沒有騙你,你就完了……”單光只覺得唇焦舌燥,心中像燃燒著一把火,偏是這樣,全身的冷汗又淌個不停,他的細目大睜,目光獰厲而又惶恐,額際兩邊的太陽穴急速跳動,一張黃臉也泛了青,“千錐錘”與“無耳短我”便交互背在身後,用一條打了個活結的黃緞帶綁著,只要地雙臂一翻,便可以拔在手中,以快速如流光的速度擊殺紫千豪。但是……但是……假設紫千豪真的尚能施展那把“茫茫幻影“則自己就算再快也沒有用;他能不能施展呢?他是真是假呢?這次大好良機若然放過,今生就不知道是否再有了,如若不放過使得冒險一試,而這一試的代價卻太大了,這代價非金非銀,乃是老命一條,單光清楚的知道。他這老命並非很多,他僅一條而已矣……令人毛髮悚然的慘厲笑著,紫千豪道:“多少年來,江湖中的‘血狼星’單光卻是以陰狠詭詐,殘酷毒辣聞名的,更是以深沉謹慎,步步為營而蜚聲兩道……但是,現在你怎麼了?單光……你沒看見我血浸重衣,傷痕累累?你沒看見我行動遲緩,雙目模糊?而你自然不敢相犯秋毫,不敢稍越雷池一步……單光啊單光、你也太膽小如鼠,太不成大器了……難道說,你還怕我這傷殘之人?畏我這半廢之身麼?單光礙…你還不來,更要等到幾時?”  

    細眼中煞氣畢露,臉上的肌肉也同時僵硬,但,這只是一剎,一剎之後,單光非但不氣不怒,更朝後退了幾步,他目光深深的盯視著紫千豪,忽然得意洋洋的陰笑道:“好個紫千豪,你打錯了主意了。你以為我是三尺童子,眼巴巴的鑽進你的圈套上當麼?姓紫的,激將法已經是一個十分古老而陳舊的計謀了,用在我單光身上,你完全找錯了對象。”

    繼而他神色一變,又咬牙切齒的道:

    “姓紫的,不管你用什麼法子,不管你是真是假,我只怨自己不夠果斷,只恨自己太過猶豫……這一次算是你狠,如若你所說是真,則我單光自慶有先見之明,日後時光正長,有的是機緣再結此帳,如若你所言是假……便是你鴻運當頭,逃過此劫!”

    紫千豪右手中的四眩劍到刃“嗡”然一顫,朝外倏轉,在單光駭然急退中,他暗啞的大笑道:“你若不服,單光,我等你一試!”

    如此一來,單光更越發慶幸所料不差了,他再退三步,恨恨的跺著腳,挫著牙道:“你狠,算你狠,紫千豪,我們都活著,日子全夠長,我姓單的會別尋時機再來拜望你,到了那一天,紫千豪,你可以看看我單光是不是還領你這個門!”  

    紫千豪冷森森的道:

    “我不能追你,單光,你有種就現在來!”

    怪叫一聲,單光掠飛而起,語聲搖曳,越去越遠:“你等著吧,紫千豪,我會來的……”良久……復良久……紫千豪凝神聆聽著,當他確定單光果真離開之後,不禁長長吁了一口氣,而就隨著這一口氣的呼出,頓時全身冷汗如漿。頭腦暈眩,各處的傷口也撕裂般痙攣起來,這瞬息前後,他的四肢百骸已刺痛酸軟得仿佛俱被生折了一樣,連站都站不住了……是的,適才那短促的時間裡,紫千豪不啻已在鬼門關上徘徊了多少遍,何異在生死線里迴蕩了幾個轉?在他眼前的情形之下,他如何尚能施展那一招甚耗真力的“茫茫幻影”?如何尚能使出這一式曠古絕今,須以充氣為神的奇著?他非但無法施展,甚至連舉劍的力量也沒有了,先時他將右手中的四眩劍劍面轉動了一下,單光更加深信了紫千豪仍具威力的想法,其實,他不知道紫千豪在如今,全部的力量也就是僅能轉動那一下劍面而已……兵不厭詐,是千古兵家至理,工於心計的單光,卻仍悟不透這“詐”之妙用,其實,非”詐”之妙,乃是單光太過珍視他自己的性命;做任何事都不能有所顧忌,顧忌而後生遲疑,遲疑再三,則一事無成了……現在,紫千豪有如跋涉了萬里長途,有如釋去了千斤重擔,有如擺掉了纏身病疾,輕鬆,又無比的勞累,他沉重的向一旁移去,此刻,他越發覺得再也不能支持了……於是,山下的殺伐吶喊之聲變得飄飄蕩蕩,隱隱約約,似乎像自另一個世界中傳來、像隔著層雲霧,又像逐漸去遠……於是,一切都模模糊糊了,都幻成奇形怪狀了,有一層蒙蒙的氛紅浮起,在這層蒙蒙的氛氛中,任什麼全在變異,任什麼全在跳動,天與地,也宛如開始在旋動,在顛倒了……------------------銀城之狼掃描及校對銀城書廊 http://silverbook.126.com獨家推出竹與劍--二十一、魂返竅江山堪保二十一、魂返竅江山堪保仰遠樓中。  

    像自一個迷濛而綿長的夢中醒來,而這個夢是血紅的,悽厲的,邪惡而又恐怖的,紫千豪沉重的撐開了眼皮,但他甫始睜開,卻又被窗外泄入的滿室夕陽光所刺炫,宛如有千百道金針扎向他衰弱的瞳仁,使他不得不立即又將眼皮合攏。在這間精雅的臥室中,夕陽的餘暉實際上卻柔和而哀涼,它灑在每一個角落裡,帶著一股安寧的冷清韻味,它並不強烈,但是,紫千豪如今的身體來說、卻已經太過耀亮了……身上,沒有一個地方不在痛楚,這痛楚又是深刻而持久的,仿佛在柔嫩的傷口上被一把一把地搓著鹽,連心脈全在痙攣,連骨骼都在顫抖,它痛得尖銳,痛得厲烈,像是這個軀體早經撕成片片又複合起來一樣,被那陣陣刺傷的刺扯弄得甚至連痛都痛得有些麻木了……靜止了片刻,紫千豪又緩緩的,一點一點的將眼睛睜開,嗯,他已能逐漸適應房中的光度了。

    腦袋雖是暈沉而鰱重的,但紫千豪神智卻異常清醒,他幾乎立刻便回到了現實,立刻便明白了自己為何躺在這裡原斷響時,在這一剎間,心頭亦充滿了喜悅與安慰,他看出自己正睡在仰遠樓村汾室內。這代表了一個意義,那場血戰,自己這邊顯然沒有失敗,不然只怕也不會如此安詳的躺在這裡。

    他想轉動一下頭頸,可是,就在稍稍移扭了一點之時,一陣巨大的痛苦卻襲擊著他,就好像猛的將他的頸骨扭折了一般,紫千豪忍不住一咬牙,而牙齒方合,兩頰連著太陽穴又突突的抽搐跳動起來,筋絡也仿佛猝然纏成了一團,痛得他在不覺中低低呻吟了一聲……在錦榻旁邊,紫千豪沒有看到還擺著一張藤圈椅,圈椅上坐著的左丹早就睡熟了,現在,紫千豪的一聲呻吟,正好將他驚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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