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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千豪也不客氣,額首道了謝,這少女悄然離開,很快的,已端著瓷盆、面巾、剃刀、皂果、小毛刷,及一瓷罐清水轉了回來。

    方想起身,紫千豪又猛的想到自己尚未穿衣衫,全身裸露怎能起來?他“氨了一聲,尷尬的又躺了下去,面龐竟帶上了赧紅。

    這少女似是未曾注意到這些,她忙著將東西一件件的擺好,親自走上來把紫千豪蓋著的毛毯掖到頸下,邊笑嘻嘻地道:“大叔走前再三交待,不許叔叔你勞動,所以由我服侍叔叔梳洗,可能叔叔不太習慣,但過兩次就好了……”紫千豪推託不得,只好再次稱謝,閉上眼來。任憑這位可愛的少女管他洗臉、刮須、淨手……這女孩子做起來又是利落又是輕柔,那微涼玉滑的纖纖十指,觸在肌膚上,可真舒泰極了,慰貼極了,像燥熱的暑天咽下一塊清涼的冰,一直溜到腸臟里,那滋味,好受。

    過了一陣子。

    一塊軟厚的面巾仔細而輕柔的在紫千豪臉上指摸了兩遍,這少女拿起面巾,站直了身子,喜悅的道:“好了——”紫千豪正要再說聲謝,站在榻前的這位姑娘卻像突然傻了一樣,目光定定的投在他的面容上,小嘴微微地張著,拿著面巾的兩手停在半空,那模樣,宛如一下子看見了天開一般!  

    紫千豪也吃了一驚,他急忙側首朝身後望去,又前後左右看了看,沒有什麼岔眼的事物呀,但是,哦,這孩子是怎麼回事?

    有些征忡,紫千豪輕咳了一聲,笑著道:“姑娘,有什麼不對麼?”

    於是,這位少女悚然驚悟,一張俏美的臉蛋兒不禁泛起一團紅霞,這團紅霞透自她白細的面靨上,就像是一朵玫瑰花兒,她羞怯的退後一步,但卻毫不隱瞞的道:“叔叔,你長得好俊啊,沒有一處不美,眼睛鼻子都配合得恰到好處,比我們女孩子還生得俏……”忍不裝噗哧”一笑,紫千豪埋怨的道:“我還以為你忽然看見了什麼意外的事呢,原來竟是這樣,可把我嚇了一跳,你這孩子也真算頑皮了,其實為叔的我年紀大啦,老都老了,哪還稱得上俊不俊?如今全該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嘻嘻一笑,這女孩子一伸香舌道:

    “叔叔不舍臊,年紀輕輕的卻倚老賣老,假如不是你先和藍大叔結識,假如不是藍大叔要我們稱你叔叔,假如不是季哥哥先叫了,哼,我才不肯吃這種虧呢,你至多有二十六七歲,憑空就比我們尊上一輩,稱你一聲哥哥,你就應該頂上天了,連季哥哥的年紀恐怕都不比你協…”看著這少女天真純樸的樣子,紫千豪真不敢相信她會有膽量與情人私訂終身,反抗親命,而且,看這情形,他們又好像是相偕私奔出來的,但卻不知藍揚善和他們是什麼關係,他們是來投靠藍揚善的?抑是藍揚善因為某種原因收留下他們的?但無論如何,這小兩口子生活在這種環境中,總是不太適宜,這不是那種憧憬幸福生活的年輕人所能完全接受的方式……看看這位可愛的女孩子,紫千豪平靜的道:“姑娘,你不把東西收好,過來陪著叔叔聊麼?”  

    少女點點頭,笑眯眯的道:

    “好,我先把屋子弄乾淨,再為你端一碗燕窩湯來,你再喝一杯“長命液”,然後,我陪著你一直聊到做午飯的時候。”

    說著,這身段兒窈窕間娜的女孩子便匆匆的收拾一切,又端來一碗熱騰騰的燕窩湯及一杯‘長命液’給紫千豪吃下,紫千豪舐舐嘴唇,把玩著手中這隻精巧燦亮的銀杯,笑了笑。他曉得,藍二頭陀不會自己花錢去打造這種名貴的杯子,不用說,又是他無本生意中的一件小收穫了。

    女孩子搬了一隻黑亮瓷鼓坐在紫千豪的榻前,雙手捏著一方小絲絹擺在膝上,輕輕柔柔的,地道:“我們聊吧,但是,聊什麼呢?”

    看著她這嬌美的樣子,紫千豪不禁又愉快的笑了笑,他道:“由一位美麗的姑娘陪伴著聊天,該是一種莫大的享受,是麼?”

    少女一皺鼻子,狡黠的道:

    “叔叔,你不要故意說給我聽,我想,這假如算是一種享受,叔叔你也一定享受過很多次了,是不是?”

    哈哈一笑,紫千豪道:  

    “你不可亂猜,為叔我從未如此。”

    女孩子搖搖頭,堅持道:

    “我不信,叔叔,你生得俊,年紀輕,談吐脫俗,恂恂儒雅,氣質又高逸,舉止又雍容,誰家的女兒看了會不喜歡?只怕打著燈籠也搶不到像你這種的好男兒,叔叔,你家大門的階檻兒都被提媒的人踩穿了吧?”

    笑著,紫千豪道:

    “胡說,難道你看不出叔叔也是個糙莽中的浪蕩子?”

    少女嫣然一笑,道:

    “看得出,但這又有什麼分別?男女相悅的情感是靠一個‘緣’字系在一個‘人’的身上,而不論那人是從事什麼樣的生活,做高官巨賈也好,賣勞力也成,走江湖亦可,這都無關緊要,因為愛悅的是那人,而並非那人的身分事業,對不?人的地位被世俗分別了高下,但人的尊嚴與本身卻完全相同,並沒有高低,都是一律相似的,對嗎?”

    頗為驚異的點著頭,紫千豪道:

    “對,但我料不到你一個黃毛丫頭竟還懂得這許多,真不容易。”  

    少女又習慣的舐舐,道:

    “我只是喜歡常常想,這一生中,有很多事情值得我們去想的,依照一般人認為理所當然的事,仔細去推敲,卻往往發覺並非一定是對的,人們認為悻違常規的事,有些時候卻頗值效法,比如說,男女之間的婚姻,為什麼偏偏要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呢?把兩個素不相識,毫無了解,根本沒有情感可言的陌生男女硬拉在一塊,於一個屋檐下共渡一生的歲月,這不是太殘忍了麼?而世人卻以為是天經地義的事,若是有一人女孩子愛上一個男孩子,或者這男孩子愛上了那女孩,他們情意投合,性情相符,進而產生了愛,哼,一些人就認為大逆不道,悻背倫常了,為什麼有些多少年前留傳下來而不合情理的規矩與傳統仍被人們盲目的沿用著卻不思加以更改和廢棄?那些傳統或者是善意的,但是,卻不合時宜,過於刻板了,叔叔,對不對呢?”

    哈哈一笑,紫千豪道:

    “對,對,小妮子,你說得有理,更譬喻得有理。多少年來,我還沒有遇見過如此健談明慡的女孩子、好,好。”

    小嘴兒一努,少女瞑道:

    “看你這副老氣橫秋的樣子,一點誠意都沒有,人家不說了……”紫千豪忙道:“說,說,我不再如此便是,對了,姑娘,我們一見如故,談了這麼多,卻連你的芳名都不知道,假如沒有什麼不便,可否見告,”少女咬著唇兒沉吟了一下,悄細的道:“你出去以後可不許對別人說!”  

    點點頭,紫千豪道:

    “當然。”

    又猶豫了一會兒。少女又低聲的道:

    “還有季哥哥的名字也不能說!”

    笑笑,紫千豪道:

    “可以,但這不嫌太神秘了些?為什麼不能說呢?有骨氣的人都是行不改姓,坐不改名的埃”唇兒一嘴,少女道:“這不是改姓改名,只是不願意……不願意讓別人知道。”

    吁了口氣,紫千豪道:

    “也罷,你說。”

    少女輕輕的道:

    “我叫房燕。”

    “房燕?”紫千豪嘴裡念了一遍,腦海中剎時靈光倏閃,他在注視這女孩子的面容,嗯,果然,眉宇之間,不是頗有房鐵孤的神韻麼?於是,他輕輕的笑了起來。

    房燕有氣的道:

    “你笑什麼嘛?我的姓名有什麼不好?”  

    紫千豪眯著眼,半晌,他緩緩的道:

    “姑娘,姓房的這個姓可不多見,是麼?”

    小鼻子皺了一皺,房燕嬌蠻的道:

    “你就為了這個笑呀?”

    岔開這個問題,紫千豪又道:

    “那季杯南,姑娘,可是你的夫婿?”

    俏瞼兒一熱,房燕不由垂下頭去,羞澀的道:“還沒有正式成親……”緊接著,紫千豪又道:“那麼,你們孤男寡女,隱居於此,一定是私訂終身,相偕私奔的了!”

    忐忑著,房燕驚煌的道;

    “你,叔叔,你怎麼知道?”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看這情形也可以猜出來哪,由你方才所說的那篇宏論,證明你對婚姻之事有著強烈的自主觀念,而你承認與那季杯南有婚約卻未曾正式成親,再加上你們只是稱呼藍揚善兄為大叔,又住在這山洞裡,生活於此等環境中,更怕將行蹤泄露出去,將這一段段的事情串聯起來,不就完整地說明了你們是怎麼回事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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