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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衣女子的後面,跟著一個面容陰沉,削腮突後的中年人,這中年人表情冷板,一雙眸子卻是閃閃生光,他的右手插在寬大的黃衫之內,那裡,正有一塊什麼東西高高地隆起著!
第四個角色長著一副往橫里發展的身材,頭皮颳得青亮油光,掀齒暴唇,濃眉大眼,生相既是醜惡,又是凶厲,他冷酷的盯著紫千豪,牙齒卻在不住地輕輕磨動……紫千豪明白,今日必得血濺五步不能善了,方才,對方雖向自己行了大禮,卻是為著江湖禮數而不得不如此敷衍,按規矩說,兩方龍頭相會,地主的一方必得親自出迎施禮及接禮,除非結有梁子,才迴避遲延,故意讓開這個場面,如今他們正是這麼個做法,那除了表明他們的仇恨之心外,還會有別的解釋麼?
神態飄灑的那位老儒士雖然走在前面,但到了隔著紫千豪十步左右的距離時卻讓向了一側,那黃衣女子昂著頭,傲然行到頭上,紫千豪雖與白眼婆從未有過一面之雅,但看這情勢,那黃衣女子卻必是白眼婆無疑了!
在八步之外,對方四人完全站定,人雙目光全朝紫千豪上下不停的打量著,半晌,那黃衣女子語聲尖冷的道:“你是紫千豪?”
紫千豪微微頷首,心平氣和的道:
“不錯。”
黃衣女子生硬的道:
“你果是單槍匹馬來的?”
笑了笑,紫千豪徐緩的道:
“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在武田埠之前你的手下大約並沒有再遇見有第二個人跟著我來。”
冷冷一哼,黃衣女子道:
“紫千豪,你的舌和你的名一樣尖利!”
紫千豪面色一沉,他嚴酷的道:
“你就是白眼婆了?”
黃衣女子寒著臉,道:
“莫不成還有第二個莫玉?”
果然,這黃衣女子正是大名鼎鼎的銀壩子首腦——白眼婆莫玉!
紫千豪踏前一步,道:
“三個半月前你遣人飛騎傳來,約我至此,說明是由我獨立接你兄妹二人兩陣以斷思怨,以分強弱,以定王寇,如今我來了,但是,我想你決不會真箇如此講求信義,是麼?”
白眼姿英玉神色不動,她冷冷的道:
“紫千豪,你體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紫千豪針鋒相對,毫不容情的道:
“早已度過你的心胸,卻是頗令我紫某人失望!”
白眼婆尚未答話,那身軀粗礦的黃衣人已搶前一步,霹靂般厲喝道:“住口!紫千豪,你以為你在對誰說話?”
大袖一拂,紫千豪看那人一眼,冷森的道:“滾下去,這裡沒有你插嘴之處!”
那黃衣人一怔之下頓時神色大變,他額上青筋暴起,喘息粗急,漲紅著瞼,憤怒至極的將兩條又粗又短的手臂緩緩提起……嘲弄的一笑,紫千豪向莫玉道:“姓莫的,你銀壩子平素的禮教便是如此麼?”
白眼婆目光不斜,嚴峻的道:
“車青,你身為大爺,應該明白現在不是翻臉的時候!”
叫車青的粗曠漢子怒目瞪視著紫千豪、卻不得不硬生生將一口鳥氣憋了下來,空自在一旁燒著心火。
紫千豪曉得銀壩子這幫人的上下分野之制,他們將第一流的能手稱為大爺,次一等稱為第二爺,如此順推,三爺、四爺,一直到五爺,昨天在茅舍中那位殞命的馬姓老人,聽稱呼也是大爺,於是,紫千豪冷笑著,他輕篾的撇撇唇角。
這時,白眼婆莫玉一翻她那雙白多黑少的怪眼,緩緩的道:“紫千豪,黃土邊陲的兩道武林趨勢,如今明顯的放在眼前,你我雙分天下,各據一方,黑道買賣也全由我們彼此對割,但你我兩方卻並不行動一致,換句話說。因為武林江山不能統一,便衝突時起,經常發生流血紛爭,這種情形,已拖延了許多年,自赤臉宣壽堂的年代開始,早便是如此了……”頓了頓,她看著紫千豪,又道:“自從孤竹幫由你紫千豪接承以後,你我雙方的關係更形惡化,爭奪日趨劇烈,變成了勢不兩立的兩股激流,銀壩子與孤竹幫壁壘分明,互相對峙,但不幸的是你我雙方卻共同落根在這塊廣大的邊陲土地上。走著完全無異的生存路子,紫千豪,你也明白,像這樣下去是不可能會有安寧的。”
靜靜的,聆聽著,紫千豪頻頻點頭,於是。白眼婆莫玉又道:“為了日後這塊土地上的江湖同道能協同一致,承仰有依,更為了未來的爭給平息,步調齊一,邊睡一帶的武林規制必須確立,行動必須統一,我的意思很簡單,便是定得有一個統治這一切的主盟,也就是應該要推立一個發號施令的人物,老實說……”她踏上一步,深沉而有力的道:“這些不用由其他的雜幫小派來推舉,在我們這一行中,力量的雄厚便代表一切,放眼黃土邊際,這裡除了銀壩子能當此大任之外,便只有算傲節山的孤竹幫了……”直挺挺的站立著,有一股宛能撐起蒼天的意味,莫玉又慢慢的道:“但是,我們卻明白,一朝不能有二主,一山不能存二虎,問題,便在這裡,你我雙方,必得有一方退讓,更需要聽從另一方的諭令,不過,處在你我目前的情勢之下,我想,這卻是我們所不甘服的,是麼?”
紫紫千豪微微一笑,道:
“請說下去”
莫玉又冷沉的道:
“因此,放在面前的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和平協商,一條麼,便是以武力解決難題!”
雙目暴張,莫玉又道:
“現在,便看你選擇哪一條了!”
紫千豪緩緩的道:
“如若是協商,莫玉,你們的要求是什麼?”
白眼婆冷笑一聲,道:
“你這是多此一問,紫千豪,你應該明白我們的要求是什麼,讓我再贅述一次也無妨,我們要求的是前疆的主盟大權!”
豁然大笑起來,紫千豪搖著頭道:
“你?莫玉,你不覺得把這裡的主盟大權交給你一個婦道人家,對整個的綠林道來說是一個天大的笑話麼?”
莫玉冷森的道:
“那麼,難道交給你便算順應天理了?”
神色一沉,紫千豪含蓄地道:
“莫玉。你聽著,我紫千豪不求做西隆的武林盟主,也不願節制他人的行動,更不想以流血及暴力統領一切,我只想依我們的生存傳統活下去,如果你答允自今以後不再以齷齪手段,鬼城伎倆暗算我們,不再用陰詭毒計陷害我們,我便保證和平相處,河井水互不侵犯,我們不願受束縛,不願在頭上頂起牌子,就像我們不想對別人這樣一樣,莫玉,這就是我所要說的了。”
陰沉著面容,白眼婆莫玉道:
“如此說來,你是不答應的了?”
紫千豪冷靜而鎮定的道;
“當然。”
莫玉徐徐的道:
“你付慮妥了?”
點點頭,紫千豪再次道:
“當然。”
於是,莫玉退後一步,側首向身邊的那位老儒士道:“大兄,果然不出所料。”
老儒土長袖微揮、看看紫千豪,清雅的道:“可借你了,紫大當家。”
紫千豪笑了笑,道:
“你是仙鶴莫奇?”
老儒土一捋柳須,道:
“老夫正是。”
紫千豪點點頭,溫柔的道:
“莫奇,我們尚不知道是誰要可惜誰,對麼?”
莫奇雙手背負,不再回答,而白眼姿英玉突然右手伸起,就在他伸起右手的當兒,一陣低沉的、動人心悸的沉緩皮鼓聲已有節奏,有規律的響起,那麼摧著人肝腸的”咚”“咚”“咚”朝四面播散。
目光移動,紫千豪看見十名黃衣彪形大漢正站在那邊圍三根旗斗之下,每人身前都掛著一面黑漆描金的人皮圓鼓,雙手起落不停,徐急有致地在拍打著,另外六個人,則發力拉著杆索,分別將三幅巨大的,長條形的黃色帆旗緩緩升起,那三幅帆旗俱皆寬有三尺,長逾兩丈,尾部成燕叉形,上面凸繡著亮光閃閃的“黑蛇吐火圖”,但是,與眾不同的是,三幅圖案上的黑蛇猙獰的三角形頭部,都全染成赤紅色,這,在銀壩子的規矩來說,是表示有慘烈的流血場面即將展開了!
紫千豪卓立不動,雙目微瞌,沉靜如一片幽谷,一座大山,像是天變地動也絲毫搖動不了他,威猛極了,也高傲極了。
莫玉向四周巡視了一遍,兩排黃衣大漢已經迅速的編成了無數小隊,他們紛紛站立在廣場的有利出擊位置,擺成了可以互相接應支援的撲襲陣勢,只要是一個久經戰陣的人,看一眼便可明白,若是斗殺開始,這些極快組成的小隊人馬,立即能以穿流不息的迴旋之速輪番攻擊,而如今,他們面對的敵人只是一個焦點,這焦點,便是紫千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