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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虛脫的笑了笑,紫千豪道:

    “我只是猜,一個立威武林的人物……光是靠著暴力,貪戀女色是無法崛起的……是麼?”

    又想了一陣,藍揚善連連頷首道:

    “你……你小子說得對……”

    這時,他們已穿過了這片沉幽的林子,沿著起伏的陵崗轉起圈子來,東繞一陣西旋一陣,腳下已沒有路,全是些崎嶇不平的山地,而甲犀這馬兒亦緊緊跟在後面,就宛似一個忠心耿耿的護侍,現在,他們又越過一座小丘陵子,再穿出一大片蘆花盪,來到另一座不高的石山之前,石山上下四周,全生滿了雜樹枯藤,看上去就有如一個禿頂者的斑駁頭髮,略有八分像藍揚善的腦袋瓜!

    走了這麼一大段路,紫千豪已覺得有些不勝負荷的疲憊與難受,這還是藍揚善在扶持著他,要不,就更挺不住了,但紫千豪不是一個慣以表露內在感覺的人,亦不是一個忍不住痛苦的人,他儘管喘息著,兩邊的太陽穴更在不住的跳動,但他卻咬著牙沒有吭一聲。

    他們朝前面的這座小山走去,藍揚善也用袖口抹了把汗,他以手中的金剛杖向石山的半腰一指,笑呵呵的道:“到了,就是那裡。”  

    紫千豪迷濛的看了看,他閉閉眼,又睜開,捉吁的道:“朋友,你不是住在房子裡?”

    搖搖頭,這位二頭陀道:

    “不是,咱不想叫人家知道咱的老窯,簡單的說,咱做了買賣以後不喜歡再有麻煩上門,所以麼,居住之處也只好隱秘一點了。”

    又急促地嗆咳了幾聲,紫千豪靜靜的咽下了一口涌到喉邊的鮮血,唇角在不停的抽搐……藍揚善看著他,輕輕的道:“可是有一口逆血上涌?”

    微微頷首,同時也對這位仁兄增加了信心,紫千豪啞聲道:“是的……”咧嘴一笑,藍揚善道:“甭慌,馬上就到了,咱定將全心全力替你治傷,別看你的傷勢是這般沉重法兒,只要咱下上一番功夫,包管還你一條生龍活虎的身子!”

    已經沒有精神再講什麼,紫千豪索性將肩頭抵住藍揚善的肘彎里了。

    此刻,他們業已來到了石山山腳。

    這座連在丘陵崗中的石山。雖說不算高深宏大,但從上到下也有二三十丈之高,而且山壁陡峭峻拔。有如刀劈斧斬,筆直豎立著,十分難以攀登,便是有幾處的山勢較為徐緩,但傾斜度亦異常大,不是輕易可以上去的。  

    仰首望了望山腰上面,藍揚善問紫千豪道:“老友,你的馬匹放在下面沒有關係吧?它會不會自己跑掉?”

    紫千豪低低回首叫了一聲,後面跟著的甲犀也嘶應著奔了上來,親熱的用鼻端揉著主人的手,以舌頭溫柔的舐紫千豪的臉頰。

    拍拍甲犀的頭,紫千豪朝藍揚善道:

    “不用掛心,我的坐騎未得吩咐是不會自行跑開的……”藍揚善頷首道:“這是一匹好馬,咱看馬看多了,少有及得上這一乘的好馬,確是好馬,咱早曉得它沒有問題,山腳下多的是它的糙料!”

    說著,藍揚善仰起頭來,像鳥叫般發出幾聲清晰悅耳的“咕”“咕”聲,而幾乎就在他的聲音甫落之際,半山腰一條斜凸出有兩尺來寬的嵌石之後,一塊三尺方圓的山壁突然移開,同時一條黑糊糊的蚊筋索從移開的壁洞內凌空拋落,恰好便墜吊在藍揚善腳邊。

    向紫千豪一笑,藍揚善造:

    “我們上去了,你不要動……”  

    語聲未已,藍揚善將金鋼杖一下子咬在嘴裡,右手一扯那條紋筋,整個胖大的身體便負帶著紫千豪騰空而起,現在,他們等於是倒懸在石壁上一般,而藍揚善卻借著右手拉索換勁之力攀掠如飛,連口大氣也沒喘,剎那間他已扶著紫千豪躍入洞內!

    這是一個隱秘而溫暖的石洞,更似一間石室,裡面約有兩丈方圓,洞頂有瑩白色的石筍垂下,地面也是辱白色的石底,乾燥而潔淨,靠洞裡,有一方天然作不規則圓形的平滑石桌,五隻上置錦墊的黑亮瓷鼓,便散擺在桌邊,一張鋪著厚軟的獸皮的矮榻貼著右邊石壁,右邊,則將山壁挖空了做成一個古雅的壁爐,現在,爐中正燃燒著熊熊的炭火,整個洞室中和煦如春,但空氣卻仍然清新,原來,靠洞門的兩邊石壁上,都斜斜鑿通了十二個拳大的氣孔,氣孔里外都有與孔大小相符的木蓋,而內外的氣孔木蓋中間全連著一根鐵軸,只要將裡面的孔蓋揭開,外面的孔蓋也就會跟著旋轉,涼沁的空氣隨著冷風吹進來了。

    此刻,石洞中正被懸垂在洞頂的六盞玻璃燈光映得通明雪亮,一個方面大耳、眸瑩鼻挺的年輕人正恭謹的迎站在洞口,這年輕人相貌堂堂而厚道,目光正直不偏,一看即知是位坦誠忠懇的人物。

    藍揚善甫扶著紫千豪帶著滿身冷風進入,那年輕人已恭謙的垂手躬身道:“藍大叔回來了?”  

    又有些驚疑地看了看紫千豪,但是,年輕人卻沒有問什麼,匆匆過去將那塊石壁推回原位,擋住洞口。

    藍揚善急忙將紫千豪扶到那張矮榻上躺下,一面回頭道:“懷南,快去吩咐你那渾家準備熱水,再將你後面暗壁內的檀木小藥箱拿來,記得另帶兩隻瓷盆,快!”

    叫懷南的年輕人答應著匆匆向後走去,他來至後面的石牆之前,用力朝一塊山壁推去,哈,這塊山壁竟有人高的一片面積被他緩緩推開,甫一推開,一陣鍋勺碰擊的聲音夾著一股隱隱的茶香已經飄了出來,嗯,敢情還是柳暗花明,另有天地呢。

    一邊小心的為紫千豪脫衣,藍揚善一面道:“老友,你手上握著的這把破劍可以放下了吧?唉,看你也是太緊張了。”

    紫千豪艱澀的一笑,將四眩劍置於枕邊,暗暗地,他又將身上佩帶的一隻嫖囊摘下置於榻沿。

    紫千豪身上累累的創傷,有的皮肉翻卷,一片模糊,有的血跡半干,傷口凝固,而衣衫沾在傷處,與嫩肉貼成一起,連衣衫也被染成紫黑的了,藍揚善卻這般狠心,毫不容情的連拉帶扯,一片片把紫千豪身上的衣服全撕了下來!

    全身一下一下的痙攣著,每一片衣衫被扯下,都似連帶著將心葉兒抓了一把,簡直痛進了骨髓里去!  

    牙齒深深陷入唇內,紫千豪沒有作聲,甚至連吭也不吭一聲,任是他的面孔肌肉在抽搐,額上筋肉暴起,他卻睜著眼,屏著氣,全身汗如漿淌!

    終於,他全身的服束皆被脫扯一空,精赤了軀體,而藍揚善卻不管這些了,自榻下取出一隻小小棉蕊燈來置於石桌上。

    緩緩將緊繃的四肢放鬆,紫千豪唇上血跡殷然,他吁了口氣,衰疲的道:“朋友,看不出……你還有這麼個……好地方……還有個家……”哈哈一笑,藍揚善道:“我這生意純粹的家庭買賣,小本經營,是麼?”

    回過頭來,他又道:

    “這個地方也不錯吧?咱稱它為洞天福地,強似花果山孫猴子的那個破窩!”

    舐了一下唇,紫千豪低啞的道:

    “那位年輕的是你的侄兒?”

    藍揚善點點頭,笑道:

    “也可以這麼說,年紀上算他尊咱一輩也是應該的哪,那孩子實在好,有骨氣,識進退,知禮數,最重要的,還在他心地善良,忠厚坦誠,今天這年頭兒,此等兒郎可難找了。”  

    端了口氣,紫千豪沉沉的道:

    “他已娶妻?”

    猶豫了一下,藍揚善壓著嗓門道:

    “咱告訴你可不能向別人說,他那渾家只是他們小兩口兒私下訂了終身,還沒有正式過門行禮呢,連下聘也省了,就算文訂之禮都是他們自行作主的,哈,女的老父不答允。”

    苦笑了笑,紫千豪道:

    “卻是好生大膽,既是如此,我如今這般赤身露體的窘態,你老死也不找件東西給蓋一蓋,等下人家若出來了,卻怎生是好?”

    怔了一怔,藍揚善呵呵笑道:

    “不妨不妨,咱叫她別出來就是。”

    二人在說話間,叫懷南的年輕人已端著檀木藥箱及瓷盆熱水等物出來了,藍揚善朝裡面叫道:“燕兒,你呆在裡面不要出來,知道麼?”

    石門後,傳來一聲清脆的甜笑,一個銀鈴般悅耳的語聲響起道:“知道啦,大叔。”

    藍揚善指了指一旁的年輕人,道:  

    “這孩子叫季懷南,二十七歲。”

    季懷南有些靦腆的朝紫千豪躬身,微帶拘謹的道:“季懷南見過叔叔。”

    在矮榻上吃力的欠身,紫千豪徐沉的道:“不敢,少兄請了。”

    藍揚善笑呵呵的道:

    “好啦好啦,大家都別客氣了,懷南,你拿著東西在一旁聽差吧,老友,你麼,只怕會多少有點痛,但是,長痛不如短痛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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