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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諾萬法官點頭之後,法警打開門,蕾拉走進來到證人席上坐下。
蕾拉今天不同於站街的時候穿著暴露,而是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裙子,畫著淡妝,凱西險些沒認出來。
沈烈也蠻驚訝,他雖然給開了傳票,但還真沒抱太大希望。昨天排練出庭的時候蕾拉就沒有出現,沒想到今天不但出現了,還十分符合法庭的身份。畢竟沈烈之前遇到過多了去了穿著吊帶背心超短裙高水台高跟鞋就來出庭的,陪審團和法官的臉色那叫一個好看,那個案子他沒輸都已經是萬幸了。
其實蕾拉哪怕今天不出現,他也能理解。
一般來說,在法庭上,像妓女、強姦受害者等這些處於社會認知中或底層或同情的地位的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富有爭議性。
辯護律師會抓住一切他能找到的黑料來在法庭上攻擊她們,只為了能向陪審團證明這個證人是不可靠證人,她所說的都是虛假的。
在法庭上,她們是遭受痛苦最多的人。
沈烈看著蕾拉,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只希望這個知道最多的女人,能足夠堅硬。
“思雅特小姐,首先感謝你來出庭。”沈烈道,蕾拉朝他微微一笑。
隨後他開始正式發問:“上個月的周日你在哪裡?”
“在曼哈頓城郊的一棟別墅里。”
“那個時間段,那個地點,正好是被告所在所負責的哈德森大學兄弟會聯誼派對是嗎?”
“是的,”蕾拉肯定道,“我是當時的侍應生。”
沈烈慢悠悠走到了她身邊:“你在那天見過被告嗎?”
“見過,”蕾拉的思路很清晰,語調也很平靜,表現好到不像個妓女,“第一次是在準備的時候,喬安娜捧著自己做的粥來給準備工作的同學喝,我當時覺得她性格很好人也好看忍不住多注意了一下。”
“那第二次呢?”沈烈順著她的話問。
“第二次是在我去廚房取飲料的時候,”蕾拉道,“看見喬安娜拖著什麼進了一個房間,我很疑惑,等了大概有十分鐘,看她出來了我就偷偷進去了。”
沈烈又走回了桌子旁,邊走邊問:“你進去房間的時候看見了什麼?”
蕾拉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面目全非的屍體和一地的血。”
“然後你做了什麼?”
“我看見在血泊中有一枚戒指,”蕾拉道,“我撿了起來帶走了。”
“證物B,”沈烈舉起了塑封袋,裡面裝著一枚戒指,“經檢驗上面留有被告喬安娜的DNA以及被害者佩琪的血液。”
他說完對蕾拉點了點頭:“謝謝,沒有別的問題了。”
“思雅特小姐,”辯方律師加里笑眯眯的站了起來,“請問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來了!
沈烈心裡一緊,站了起來:“反對!無關性,法官閣下。思雅特小姐做什麼工作與本案無關。”
“怎麼是無關呢?”加里反駁,“如果思雅特小姐從事的工作不值得信任,她做的證又怎麼能被採信呢?”
沈烈被氣笑:“好笑,工作分哪門子的信任與不信任?你信任你的工作嗎,律、師?”
“如果她是以撒謊謀生呢?這也值得信任嗎?”加里也步步緊逼。
“你——”
“好了!”多諾萬法官敲了小法錘,“律師趨前!”
沈烈和加里都從自己座位上走到法官席前面,在路上沈烈壓低聲音道:“你明知道她不是騙子!”
加里似笑非笑,語氣里充滿著倨傲與不屑:“妓女與騙子有什麼區別?”
沈烈徹底不想和他說話了,和他一比,克萊恩簡直高風亮節的像個小天使。
多諾萬法官從眼鏡後方嚴厲的看著他們:“不要再在我的法庭上大吵大鬧。”
“對不起法官閣下,”沈烈爽快道歉,“但是思雅特小姐的職業真的與案件毫無關係。”
“法官閣下,這關係到證人是否是可靠證人,”加里緊跟著說,“陪審圖必須很全面的了解案件,否則會產生偏見。”
“你說了思雅特的職業才會讓陪審團產生偏見!”沈烈怒。
“好了!”多諾萬法官頭痛的按了按太陽穴,“反對無效,你們趕緊回去!”
加里勝利的看了沈烈一眼,想看到這個氣焰囂張氣場強大的亞裔檢察官吃癟氣憤的樣子,沒想到後者完全不理他,大步走回座位,讓他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憋悶的很。
沈烈抱歉的看了一眼蕾拉,後者不在意的回以一笑。
加里接著問:“跟陪審團說一下你的職業吧,思雅特小姐。”
蕾拉不懼他語氣里的不屑和鄙夷,大大方方回答:“站街。”
陪審團有點吃驚,怎麼說的如此坦然。
加里似笑非笑;“你覺得你的職業值得別人信任嗎?”
蕾拉也回以似笑非笑:“為什麼不能?我付出身體,我得到錢,我不需要用謊言去欺騙誰,也不在意別人是否用謊言來騙我。”
加里沒想到這個女人口齒如此伶俐,不由得心裡決定加大力度:“是這樣嗎?但為什麼根據記錄,你曾經控告你的一個客戶強姦你呢?”
蕾拉的瞳孔猛地一縮,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見她沒有回擊,加里得意洋洋的追問:“而隨後當開庭的時候,你卻又撤回了指控,這難道不是謊言嗎?”
沈烈眉頭猛地皺起來,在手邊的一疊文件里翻找,也沒有找到這個記錄。
觀審席的凱西長大了嘴,小聲跟迪諾說道:“完了完了,我們調查背景的時候也沒查到這個啊。”
迪諾也疑惑的搖了搖頭。
“當然了,”加里說,“那個時候你還沒有改名,你還叫蘇珊·伊萬斯。你用蕾拉·思雅特的身份生活了四年,你已經習慣了撒謊不是嗎?那我們又怎麼知道你現在沒有撒謊?”
“反對!惡意揣測!”沈烈冷冰冰的看著加里。
然而還沒等多諾萬法官判決是否反對生效,蕾拉卻說話了。
蕾拉的胸脯起伏了幾下,直視著加里,道:“你說我說謊是指什麼?是指妓女就沒有被強姦的可能,還是指妓女就活該被強姦?”
加里卡了一下,然後道:“……當然不是。”
寧遠在旁邊憤憤然:“他就是這麼想的!怎麼著妓女不是人啊!”
沈烈安撫的拍了拍他的手。
這個世界上有的是這樣的人。
看不起比自己地位低的人,認為自己處處高人一等。
可事實呢?
你越是這樣,比你地位高的人越是這樣看你。
蕾拉嘲諷的笑了笑:“那你就是指我提起指控又撤回的事情是撒謊了?如果是你在提起指控後,被連續五天在巷子裡打到不省人事、家門口被人寫滿了辱罵的言語、報紙頭條都是你、你原本的生活一團糟,你不會撤回指控的話,那算你厲害,我承認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