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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噗嗤的笑了出聲:“警官,我不知道他跟你們是怎麼說的,或者你們誤會了什麼。但事實上,那只是一場酣暢淋漓的一夜情,重點是,你情我願。”
“你情我願?”迪諾把床單的照片扔到他面前,“你情我願的一夜情會有這麼多的血跡?你情我願的一夜情你用得著GHB?”
文森特把床單的照片舉到眼前,看了看,然後笑了笑:“警官們,我也希望能和你們有更多的交流時間,但很不幸,我想我需要找一個律師了。”
審訊室外的單向玻璃旁,在聽到文森特恬不知恥的說那是個你情我願又酣暢淋漓的一夜情時,沈烈就做好了隨時控制暴怒的奧斯頓的準備,卻沒想到文森特那麼快就選擇了躲在律師的盾牌後面。
沈烈道:“毫不意外,又是這老套的你情我願的說法。不幸的是,我們沒有足夠的證據來證明不是你情我願。”
奧斯頓說:“按照我原來在特殊受害者部門的一些經驗來看,克萊恩屬於那種陪審團和控方都會願意相信的受害者。他有著低風險高地位的工作,潔身自好,性生活不要說混亂了,他之前基本上都沒有,更別說其他的污點歷史了。”
“沒錯,克萊恩作為一個原告非常的完美,”沈烈承認了這一點,但他又尖銳的指出了另一點,“但你別玩了,我們的被告也是相當的完美。跨國公司的CFO,有錢有臉。就像他剛才自己說的那樣,他不需要強迫人上床。陪審團也會這麼想。而陪審團一旦這麼想了,我就要向他們證明,他並不完美。而用什麼證明?”
寧遠原本一直默不作聲,這時插話道:“但你可以向陪審團證明,即使他看上去如此‘完美’,但他仍然強姦了克萊恩。這兩者之間是沒有實質性的必然聯繫的,即使它們看上去如此富有邏輯。”
沈烈若有所思。
寧遠可以說是一言點醒了他。
他之前也接受過很多起強姦案,從選擇性身體損害強姦到病房身體損害強姦,從陌生型強姦到相識型強姦,從法定強姦到藥物性強姦【注1】,基本上毫無例外都是這個思維定式。
地檢喜歡什麼樣的受害者?
乖巧,穩定,誠實。生活一成不變,有穩定的工作穩定的家庭,沒有家庭疾病,沒有感情破裂,沒有混亂的私生活。因為這樣的受害者給陪審團造成的印象就是她或他不會說謊,他們說自己被強姦了,那70%就是真的。
地檢厭惡什麼樣的加害者?
成功,紳士,幽默,富有人格魅力。家庭幸福事業有成,社區裡有著高人氣,再和政治掛點勾,就可以說是相當的煩人了。因為這樣的加害者會給陪審團造成一種想法:這麼完美的人為什麼會強姦別人?他們根本就不需要,這樣不符合邏輯!
這種邏輯看似理所當然,可是仔細想想,有什麼必然性?
一個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就一定不會心理變態嗎?
一個以賣淫為生的妓女就不可能被強姦嗎?
而現在擺在沈烈面前的難題就是,如何扒掉文森特·奧斯特里道貌岸然的偽裝,向陪審團證明即使他再成功,再幽默,再有魅力,他也只是個噁心又卑劣的強姦犯。
奧斯頓卻皺了眉:“但現在的問題是,陪審團和辯方律師都會質疑一個點,就是動機。為什麼文森特·奧斯特里要去強姦自己的辯護律師?他有著普通人所夢想的一切,財富,社會地位,他人的尊敬……陪審團就會質疑,如果不給陪審團解答了他們心中的疑問,他們就很難判定文森特有罪。”
寧遠靈光一閃,搶在沈烈之前說:“法律要求的不是原因和動機,而是結果。不管他出於什麼原因和什麼心理,強姦就是強姦,罪行就是罪行。”
“哇哦,”奧斯頓挑了挑眉,“我不知道醫生你還懂法律。”
寧遠輕咳一聲:“耳濡目染,耳濡目染。”
沈烈臉色未動,伸手揉了揉寧遠的頭髮。
奧斯頓移開了目光。
恩愛狗,就很煩。
很快,文森特的現任首席律師里昂·斯諾克就到了。速度快到沈烈懷疑他從家到警局是坐飛機來的。
場面很快變成凱西、迪諾、沈烈與文森特和里昂對坐著的陣勢。
“這太荒謬了,”里昂難以置信的攤開,“你們這樣三番五次的騷擾我當事人,我絕對會對你們提出投訴——”
“省省吧,你可真是嚇死我了。”沈烈翻了個白眼,“現在的問題很明朗了,我建議你當事人乾脆利落的坦白。”
“你也省省吧檢察官,”里昂冷笑一聲,“強姦案是最難判決的案件類型,更別說是兩個男人,更別說你們毫無有力的證據。”
“正義的巨輪只是轉的很慢,但不代表它就停止了旋轉。”沈烈冷聲道,“我可以起訴你當事人一次兩次,自然也能起訴第三次。除非我認為正義得到了伸張,否則你當事人下半輩子都不會過得安穩。”
“我可以把這理解為一個威脅嗎?”里昂站起身,“你介不介意再說一遍讓我錄下來?”
沈烈絲毫不畏懼的站起身,緊盯著他的雙眼:“我一點都不介意,因為我說的是我想說的話,我做的是正確的事。我晚上睡得一個安穩的好覺,你呢?”
【注1】參考文獻:
陳菲菲,謝杰,《美國強姦罪分類研究及評述》,2006,華東政法學院,上海。1006-1509-(2006)
第158章 起訴流程
里昂沒有坐下來,也沒有回答沈烈咄咄逼人的問題,他只是微微仰頭,重申了一遍自己的訴求:“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的當事人現在不會回答任何問題。”
沈烈絲毫不驚訝,他對警官們說:“把奧斯特里先生轉押去中央拘留所。”
凱西和迪諾站起來拿出手銬示意文森特也站起來,被拷上然後被帶走。里昂在文森特耳邊說完了:“別擔心,我會幫你脫身的,就像之前一樣。”之後就目送著他們三個走出審訊室,在沈烈也要跟著走出去的時候,他突然出聲了:“檢察官。”
沈烈站定了回身看著他:“你還有什麼事?”
里昂微微一笑:“我記得你。”
“恭喜你,你的記憶力還沒有像魚一樣只剩七秒,”沈烈諷刺道,“我們一個月前剛在法官面前結束一場關於你當事人的戰役。”
“不,我是說,我在法學院的時候,就記得你。”
沈烈狐疑的皺起眉:“無意冒犯,但你和我不像是同學年的學生。”
里昂笑容越來越明顯:“當然了,我太老了。事實上,我是你十年前畢業的校友。”
“這個時候來沾親帶故不覺得有些毫無意義了嗎?”沈烈不是很明白他的動機。
“我不是要沾親帶故,我只是想說,我為什麼會記得你。”里昂把自己昂貴的皮包推到在桌子上,又立起來,這樣來回下意識的折騰著,“在我有一次受邀回母校給一次模擬法庭做評委的時候,我見過你。那時候你是辯方律師,一個黃種人,中國人,鋒芒畢露,就像一把出鞘的刀,很值得人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