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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也有地牢,甚至請八宗弟子參觀、指教, 但陸亭雲從未見過,或聽說過哪個世家有這麼大規模的地牢。
陸亭雲不知道該如何進一步確定位置,宋懷塵卻說有辦法。
“我有辦法。你出去後,和黃藥師一起找狄榮山——”
聽見狄榮山的名字,陸亭雲想也不想就打斷了宋懷塵:“找他做什麼?”
宋懷塵完全沒想到陸亭雲反應這麼激烈,在一個措手不及的停頓後失笑:“他又不是壞人。”
好人、壞人。
只有小孩子的世界才會用到這樣簡單又明確的形容詞。
陸亭雲覺得宋懷塵完全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正想好好和他說說狄榮山這個人,卻見宋懷塵先一步正經了表情:“狄榮山這個人不簡單。”
“他說要放出採花大盜和迷藥的消息,一個晚上的時間,平陽城就傳得人盡皆知。”不管什麼都會評個第一出來,平陽城的世家自然也有排名,狄家排名在中上,狄榮山展現出來的實力,和他家族的排名不符,“而且你有沒有發覺,狄榮山對採花大盜的關注程度,比那些家裡有女子遭殃的,還要上心。”如果不上心,又怎麼會從調料里看出迷藥成分來。
開始時,狄榮山接近宋懷塵等人的目的並不明確,但等採花大盜出現,他再找宋懷塵,就帶著明確的目的了。而且宋懷塵注意到他提到採花大盜時,說到了如果抓不到人,平陽就丟臉了。
“他在乎平陽,對於一個流連花叢的浪蕩世家子來說,這點非常讓人驚訝。”
“各世家間彼此滲透,狄榮山更有很多不為人知的手段,我不信他沒有眼線。想要知道我們在哪裡其實不難,稍微鬧大點外頭肯定能知道。”宋懷塵的方法簡單粗暴,而且明顯不打算聽陸亭雲的意見,“我最多給你們一個時辰準備,如果巡邏的人或者採花大盜發現了我,我只能提前動手。”
“聯繫上狄榮山之後,讓黃藥師看看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宋懷塵抬起手,掌心對著陸亭雲,五指張開,符紋驟然展開,在空中布下一道光網,那網炸出一道亮光,就像宋懷塵和陸亭雲初次見面時那樣,將後者送走了。
點心鋪子裡,黃藥師察覺到後院的靈力波動跑去查看,就看見中央平石上站了個人:“陸亭雲?”
陸亭雲愣了下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兒:“狄榮山……”他念出了宋懷塵反覆關照的這個名字,心裡想的卻是既然宋懷塵能使出神行符,為什麼不一開始就用,“狄榮山在哪兒?”
“狄榮山?”黃藥師重複了遍,“我怎麼知道?”他不關心狄榮山,抓起陸亭雲的手腕就給他把脈,“你這是從哪裡的來的?這修為又是怎麼了——宋懷塵呢?他送你回來的?”黃藥師想起了宋懷塵最拿手的那道符咒。
“他人呢?”
黃藥師放出神識往閣樓探去,被禁制給撞了回來:“在樓上呢。”沒看見人到底不放心,黃藥師跑上去看,陸亭雲自然跟著。
雖說一開始的打算是把閣樓當成堆放雜物的地方,但因為陸亭雲占了後院的位置,白簡想修煉只能上閣樓,宋懷塵就沒把亂七八糟的東西堆上去。
“修士有須彌袋,不差這一點空間。”他這麼對白簡說。
於是透過樓梯口封著的禁制,黃藥師和陸亭雲都看見了席地而坐的宋懷塵,他閉著眼睛,是入定的模樣,光從他背後的窗戶照進,將他整個人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因為背光,隔著禁制,黃藥師陸亭雲看宋懷塵,多少有些對方面目模糊的感覺,而這一份恰到好處的模糊淡化了宋懷塵眉眼間的逼人俊美,更突出了他那身沉靜淡然的氣質。
打坐時的宋懷塵,周身氣息和他平日裡的表現,並不相符。
平日裡的宋懷塵穩重,但也會插科打諢開玩笑,有種入世的鬧騰,帶著煙火氣。
但當他閉了眼,沉心入定,浮於表象的世俗味消散,飄然出塵之意驟現,不食人間煙火的仿佛下一瞬就能登仙。
宋懷塵,名為懷塵卻修斬塵訣,氣質已然出塵。
第一次見面時陸亭雲就說宋懷塵名字好聽,熟識後細細琢磨,更是別有一番深意。
陸亭雲看見宋懷塵好好打著坐,一頭烏髮也沒變白,稍微放下心來,著手開始辦宋懷塵交代他的事:“宋兄讓我們去找狄榮山。”
他向黃藥師講述了自己和宋懷塵的分析以及接下來要做的事,黃藥師表情是懵的:“八宗討論了那麼久,不就是為了控制事態,不讓太多人知道嗎?你們倒好——”黃藥師都懶得做評價了,“反正都到這一步了,我去找狄榮山。”
狄榮山有意接近宋懷塵等人,自然給他們留了聯繫方式。
黃藥師與他說了宋懷塵的意思,後者笑得邪氣:“好辦法。”看他的表情,是真的覺得這辦法好。
“不需要一個時辰,半柱香就足夠了。”狄榮山當著兩人的面捏碎了一塊玉牌,“還請兩位為我護個法。”
三個人此刻在點心鋪子裡,蘊芝在院子裡打坐,黃藥師打出法訣,將他們所在的房間封起來,應了狄榮山的要求。
在等狄榮山到來的短暫時間裡,黃藥師已經灌了陸亭雲一碗藥,隨著金丹修為漸漸恢復,五感也敏銳起來,在玉牌被捏碎前,他看見上面繪著一隻獨角異獸。
是獬豸。
這種長相似羊,頭上長著根獨角的異獸是平陽城主府的圖騰,平陽戒嚴,也以獬豸角聲為號。
獬豸能辨別是非曲直,受刑司典獄處供奉,是以普通人不會佩戴獬豸紋飾,更別提平陽城主將之作為城主府圖騰,平陽世家更不可能濫用。
修士眼力都不俗,黃藥師同樣看見了那隻異獸,他也認得那是什麼,直接問了出來:“你和平陽城主是什麼關係?”
狄榮山沒有回答,他按在桌子上的手指下壓著一個靈光閃爍的法訣,神色專注。
這一刻,狄榮山身上的輕浮紈絝氣褪得一乾二淨,黃藥師和陸亭雲在一邊看著,不敢打擾。
玉牌粉碎,玉屑漂在空中,每一顆都在震動。
空氣隨之震顫起來,嗡鳴聲震動耳廓,低沉又空曠,就像是從極遠處響起的獬豸號角。
室內的嗡鳴聲更像是從四周匯聚過來的,這感覺就像是狄榮山催動了一個主法陣,無數子法陣遙遙響應。
嗡鳴聲很微弱,震動耳膜,幾乎像是幻聽。陸亭雲對著黃藥師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黃藥師點頭,做口型說他也聽見了。
玉屑在嗡鳴聲中更劇烈的震動著,漸漸在半空中凝成獬豸的形狀。
直到圖騰繪成,狄榮山才回答黃藥師一開始的問題:“我和城主什麼關係?”他笑起來,又將浪蕩世家子的氣質籠回了身上,“我就是城主啊。”
黃藥師和陸亭雲都沒說話,狄榮山笑容更大:“你們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