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頁
示弱毫無意義,不過讓親者痛, 仇者快。
“回去吧。”宋懷塵微微彎了唇, 露出一如既往的笑意。
很多時候, 男人臉上的笑容是種偽裝, 是面具, 相處的時間長了, 陸亭雲多少能分辨出來,這一回宋懷塵的笑容里, 是有溫度的。
陸亭雲於是也笑,宋懷塵的笑容讓他從心底暖起來:“好,我們回去。”
回的是陸亭雲名下——現在應當算是宋懷塵名下的鋪子。
黃藥師和白簡都不在,前者出去鼓搗藥材, 不放心白簡一個人在家,就把他送去了越女班,三天的時間,足夠黃藥師取得朱衣的信任,獲悉她和白簡的淵源。
三天時間,也足夠後院種下的種子發芽了。
一片新綠,看著心情舒暢。
宋懷塵簡單粗暴的將陸亭雲按在了被綠意圍繞的平石上,即使是假嬰,他的修為仍比金丹的陸亭雲高,後者沒法反抗,也沒想反抗,就勢被他按坐下去。
隨即劍修看見宋懷塵打出結界將滿院子的小嫩芽都罩了起來:“我去取定做的東西,你好好在這兒鞏固修為,順便看家。”
順便看家?
最後四個字讓陸亭雲啞然失笑,然而男人嘴上說出的仍只有一個“好”字。
三天時間足夠木工店將宋懷塵定做的東西打磨好,男人取東西順利,在店裡耽擱的時間極短,來迴路上倒花了不少時間。
滿街的人都在談論越女,談論她們登台一舞,天地失色,也有消息靈通的人看見了越女隊伍中的白簡,引起了千奇百怪的猜測,他們談論著白簡,時不時便將宋懷塵、黃藥師、陸亭雲三個大人拉扯進去,奇奇怪怪的言論更是沒邊沒際。
宋懷塵光明正大的聽著,聽得津津有味,那些說著閒話的人竟沒一個認得他就是被討論的一員。
“說起來,你們有沒有聽說,平陽城裡進了採花大盜了。”話題突然轉了個方向。
“還有這回事?”
“我也不確定啊,畢竟女兒家遭殃了這種事說出來丟臉,能捂著就捂著嘛,但我看最近幾個世家都派了親兵在城裡巡邏,說什麼維護治安……你們說說,你們看出平陽不安穩來了嗎?再者這些親兵查的都是外來的人——”說到這裡他陡然住了嘴,頗有些心虛的瞄了眼宋懷塵。
宋懷塵不得不開口:“如果我是,還呆在這裡聽你說這個,也太膽大了吧?平陽每日來去的外人可不少啊,他們查得過來嗎?”
說話的修士訕訕笑了:“說得也是,嚴格說來,我還不能算平陽人呢,道友不要往心裡去啊。再者採花大盜的事也是我道聽途說,做不得准。”
宋懷塵很想問他是從哪裡聽到的,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不過對方都明晃晃表示懷疑了,現在問這個不是時候。
一群人聚在一起很難冷場,這頭鬧了尷尬,那頭馬上接上:“採花大盜……如果真的有採花大盜,你們說他會不會盯上越女?”
“我覺得不太可能,世家護院雖多,但也不是沒有疏漏,至今沒有鬧得盡人皆知,一方面是為了小姐名聲著想,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因為被害的小姐修為不高,名聲不顯。越女則不然,她們以女子之身走遍大江南北,你以為她們是好欺負的?”
宋懷塵又聽了會兒,見沒什麼實質性消息,沽了二兩酒,又切了半斤醬肉,假裝自己是個熱衷喝酒吃肉的閒漢,而後揚長而去。
回到店裡,往後院一瞧,陸亭雲已經入定,周身氣機磅礴,流轉卻略有些滯澀。
因為宋懷塵結嬰耽擱了三天,陸亭雲已經錯過了鞏固境界的最好時機,修為越高,修行越難,這一回他要花費的時間自然更長。
宋懷塵沒打擾他,回到屋裡將須彌袋中的零件倒出,一個個開始拼接。
等黃藥師從越女處接了白簡回來,宋懷塵拼出來的東西已經沿著牆站了一排。
“嚯,”黃藥師被壯觀的景象嚇了一跳,沿牆站著的是等人高的偶人,統統沒有五官表情,一雙手卻捏出了十個可活動的手指,看著多少有些滲人,“宋懷塵,你告訴我實話,你是不是傀儡師?”
傀儡師是修士中相當偏門的一種,靠操縱各種傀儡戰鬥,本身實力不強,是一種藉助外物的修行法門。
黃藥師問出話來,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宋懷塵修《斬塵訣》,不可能是傀儡師。
白簡眼中有好奇有敬畏,宋懷塵看得好玩,放出靈力,操縱木偶人齊齊彎了個腰,口中念道:“各位老闆好,我們是新來的夥計。”
木偶突然動了,白簡被嚇得一個激靈。
黃藥師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你不是要開吃食店嗎?用這些玩意兒不會嚇跑客人?!”
“一家吃食店,三個老闆,只有我一個會做吃的,你覺得撐得起來嗎?”
黃藥師覺得不可思議:“它們會做吃的?”
宋懷塵點頭,神秘兮兮道:“我會,它們就也會。”
宋懷塵裝著高深,黃藥師卻從木偶們剛剛的鞠躬中看出了名堂:“不就是用靈力控制木偶做事麼,還是傀儡師的訣竅啊。”
他想著一開始宋懷塵給阿晚的那隻小木偶,只覺得這男人學的東西實在太雜。
留著山羊鬍的郎中一轉念想到了映山湖的那個小姑娘,不由感嘆了句:“不知道阿晚現在怎麼樣了。”
“大概就和我們沒出現時一樣,過著平靜的日子吧。”宋懷塵想了想,這麼回答,男人想到小姑娘的那雙眼睛,想著孫婆婆在凡人中實在不算小的年紀,對小姑娘的未來並不看好。
“回不去的。”白簡猶豫了下,一反常態的插了嘴,映山湖是他的故鄉,總的來說他在那裡過得不算好,可真的離開了,思念比想像中的強烈得多,就算生活再艱苦,總還是有溫暖宜人的閃光蘊含其中,在遠走後回憶起來,更顯得彌足珍貴。
“映山湖……”白簡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乾巴巴的說著,“和以前不一樣了。”
黃藥師突然問:“你想阿晚嗎?”
白簡一愣,然後老老實實回答:“想。”
他想阿晚,想那個和自己一同踏入修真。世界的小姑娘,想那個從小到大,從沒嫌棄過自己的青梅竹馬。
“想不想再見到她?”黃藥師用一種既像循循善誘,又像哄騙小孩子的奇特口吻問道。
白簡狐疑忐忑的看著黃藥師:“想。”
宋懷塵又拼了個木頭人出來,一邊控制著它往牆邊走,一邊咋舌道:“黃藥師你這口氣聽上去像在做媒。”
白簡驚悚的看了眼宋懷塵,一張臉瞬間通紅。
“我沒這個意思。”黃藥師摸著鬍子,“但看來這件事有點意思。”
“我、我沒……我……”白簡紅著臉結巴,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宋懷塵見好就收,不再逗他,正正經經問黃藥師:“怎麼突然提到阿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