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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好”字乾脆利落的吐出,陸亭雲整個人便如離弦的箭般沖了出去,他周身攏著一層銀光,那是阻隔魔修血煞氣的外放靈光,而這靈光中滿滿都是鋒銳劍意,陸亭雲衝過去,那血霧都被撕開一道裂口。
陸亭雲自魔修身邊擦過,宋懷塵看見他出了一劍,那一劍非常快,也非常不起眼,幾乎就像他中了蝕骨香在映山湖揮劍練習一般,連靈力波動都沒有。
金丹期修士不用法器無法御空,陸亭雲擦過魔修身邊出了一劍後,順勢落了地。
然後他腳下一轉,又是一劍突刺。
魔修扭身,他巨大的掌心凝起一團濃郁的血霧,揮手去打陸亭雲。
他這一動,第一劍斬出的傷口崩裂了,疼痛,撕裂的肉身,以及噴濺的鮮血共同作用,將他正對著陸亭雲的動作打歪。
陸亭雲在巨大的魔修身上刺進了第二劍。
肌肉撕裂的聲音清晰可聞,這一劍當即見了血。
陸亭雲第二次落地,穩住身形又轉過身面對魔修,無論修什麼法門,都不會將後背留給敵人。
魔修捂著一道傷口轉向陸亭雲,轉動身體時,沉重的腳步讓地面震動。
陸亭雲沒有第三次躍起,他收劍入鞘,單手捏劍訣,另一隻手做了個引式——
魔修身上兩道傷口驟然炸開,明亮的劍光自血霧中迸發,隨同之間兩道攻擊埋在魔修體內的劍氣相交,織出一道“殺”字劍陣!
正道劍修的鋒銳劍罡與魔修血霧碰撞,發出熱鍋煎油的滋滋聲響,空氣中瀰漫開一股刺鼻的焦糊味,魔修血霧被蒸發了,皮膚上的刺痛感減輕,取而代之的是讓人寒毛直豎的涼意——那是劍修的劍意。
宋懷塵搓了搓手臂,心想陸亭雲人挺溫和,劍招卻是冰天雪地,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雖然化身巨大,但這個魔修面對陸亭雲只有挨打的份,劍陣一出,他當即委頓在地,宋懷塵估摸著他翻不出什麼花樣,手掌向下,與地面齊平的攤開,於掌心凝起了搜魂法訣。
魔修受傷,血流成河,空氣中被劍光掃去的血煞氣又濃了起來,陸亭雲拔劍,凌空斬擊,繪出一個熠熠閃光的劍陣,其中蘊含的鋒銳劍意刺得人眼睛生疼。宋懷塵凝聚靈力於雙目,不肯移開視線。
陸亭雲說讓他看劍,他就得好好看著。
就在宋懷塵看著的時候,陸亭雲出聲提醒他:“宋兄,趁現在!”
下一次攻擊,就要下殺手了。
魔修殺人越多,血煞氣越濃,面前這位,顯然是十惡不赦了。
宋懷塵應一聲“好”,飛身上前,將搜魂法訣按在了魔修的頭頂。
甫一接觸,皮肉焦爛的味道就沖了出來,魔修發出不成人聲的痛嚎,他頭上被宋懷塵按著的地方,如同受了力的濕泥一樣陷了下去,有粘稠的膿血淌出來。
顯然宋懷塵覺得髒,陸亭雲看見他撩了下衣袖。
嚴陣以待的劍修不由笑了下,在愛乾淨這點上,宋懷塵和吳不勝師弟大概能有共同語言。記得初見時,宋懷塵來扶滿身血污的自己,把相對乾淨整潔的白簡交給吳不勝照顧……大概那時候宋懷塵就看出來了吧。
宋懷塵在魔修頭頂上按下法訣,而後抽身離開,他掌心那團搜魂白光牽出了一道骯髒的淡紅影子,那是魔修混濁的元神。
別人搜魂是搜識海,宋懷塵搜魂直接把魂給搜走了。
沒了魂魄的肉身轟然倒塌,根本不需要陸亭雲出手,就化作一攤黑血了。
陸亭雲撤去劍陣:“怎麼樣?看出什麼了嗎?”
宋懷塵表情古怪,搜魂法訣的白光之中,魔修的魂魄像是染了血的破棉絮一般:“他被人搜過魂。”
因為已經被搜過魂,傷了根本,所以這吞噬了大量生人精血的魔修才會如此不堪一擊。也因為被搜過魂,宋懷塵再搜一遍時,看見的畫面是破碎且不連貫的。
宋懷塵看見他的記憶中頭上石頂裂開,碎石紛落的畫面。
裂fèng中現出一道晴空,被閃電照得熾白,閃電下頭有一個人,那是他自己,宋懷塵。
“他是胡射城的魔修。”宋懷塵對陸亭雲說,“阿晚差點被他給吃了。”
第76章
但凡大城都有地牢,胡射城的地牢尤為陰森。
阿晚和其他被抓來的凡人、修為低末的修士, 都被關在同一間牢房裡, 魔修殘忍嗜殺, 將牢房中的人拖出去,就在地牢的走廊上, 開顱取魂,吸食腦髓。
宋懷塵從魔修破碎的記憶中看到,牢房裡阿晚瞪著眼睛看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幾乎已經嚇傻了,張著嘴都叫不出來。
她身上還有血,有的是她自己的,有的是別人的。
宋懷塵劈裂胡射城的那一刻, 魔修正將阿晚從牢里拖出來。在地下魔修們雖然已經感覺到大地在震動, 但沒人在意, 依然癲狂的取樂。
在魔修的記憶中, 宋懷塵看見, 阿晚是自己掙脫了他的挾持。小姑娘赤紅的靈光溢出, 魔修就像被火燒著了一樣,滿手冒泡, 他慘叫著鬆了手,紅色的靈光立刻將阿晚從裂fèng中往地面送去。
然後宋懷塵就看見她了。
宋懷塵毀天滅地的一擊讓魔修失去了意識,而後,他再次醒來時, 已經在秘境之中,怪水之畔了。
醒來的魔修受傷極重,但他無法確定是在胡射城——宋懷塵的攻擊下受的傷,還是莫名其妙到這個地方的過程中受的傷。
環境的改變令魔修惶恐,周圍闃無人際,他在惶恐中又感到了興奮,他認為自己的移動不是人為的,而是空間撕裂造成的。
他研讀的魔修典籍中記載著種種秘境,可遇不可求。他活著到了這裡就是一次機遇。
就在他這麼想著的時候,怪水中爬出了一個人。
怪水奔騰,那人虛弱得很,都抓不住牢岸邊的石頭,好不容易往岸上爬了點距離,立馬又被水流給卷回去。
因重傷而動彈不得的魔修眼睜睜的看著他從岸這頭被衝到岸那頭,才終於爬了上來,然後就趴著不動了。
兩邊都是重傷,魔修暈了醒,醒了暈,岸邊的人同樣如此,兩人偶有對視,彼此望見的都是警惕兇狠的視線,然而誰都動不了。
僵持的時間久了,傷得再重,再虛弱,他們也分辨出了彼此的身份,一個魔修,一個劍修。
河岸上,狼狽的劍修身上的衣服被太陽蒸乾,深色怪水蒸發後倒是沒在他身上留下什麼淤泥雜質。劍修滿身的傷口露出來,白骨森森裸。露,傷口周圍的肉幾乎是白的,血都流幹了。
劍修一直趴在地上,又披散著頭髮,魔修根本看不清他的臉,也不在乎他的臉長什麼樣,滿心都是快點動起來,比那修劍早些恢復,好把他給吞吃了,恢復自己的精氣。
宋懷塵從劍修身上的衣服,認出了他的身份,那是郁辰,鶴亭望小丹峰首徒。
魔修恢復得要比郁辰快些,當他積攢力氣,嘗試著在地上翻身時,郁辰仍趴著不能動彈。當魔修晃晃悠悠,能站起來時,危機感讓郁辰也動了起來,但他傷得太重,站不住,才撐起身體就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