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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著碎石就要從河對岸湧來,淹沒兩人,突然從斜刺里衝出兩名修士,一人一個,將陸亭雲和郁辰救下。
在秘境內疾行危險,但逃命的時候誰顧得上那麼多,兩名修士速度奇快,被其中一人架在肩膀上的陸亭雲根本睜不開眼,但他好歹從靈力波動中認出了來人,一個是黃藥師,一個是狄榮山。
他們不是自己來的,跑了沒多久,就跟上了一支約有十來人的修士隊伍,然後兩人將速度降了下來,陸亭雲得以睜眼,在感覺到好幾道熟悉的靈力的同時,看見了包括吳不勝、劉清妍在內的歸一宗同門。
自然,還有那位與歸一宗同行,看狄榮山不順眼的世家公子趙霍。
這些修為未至元嬰的修士的速度和狄榮山全力施展——黃藥師應該還未盡全力——時不能比,所以他們跑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徹底脫離了山崩的範圍,停下休整。
一行人臉色都很不好,有些人甚至跑到脫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黃藥師放下陸亭雲,立馬往他嘴裡塞了顆藥,看他魂不守舍的模樣,不輕不重的拍了拍他的臉,問題直指核心:“宋懷塵呢?”
“宋懷塵……”陸亭雲聲音沙啞,他不敢說宋懷塵還在剛剛的地方,他覺得宋懷塵那麼強大,自然能逃掉。
他不信宋懷塵會死。
懷裡有東西在微微發熱,陸亭雲眼神一亮,掏出了宋懷塵的無象殿玉牌。
他忙不迭的向內輸入靈力,光斑果然開始凝聚了,稍稍定下心來的陸亭雲突然察覺玉牌摸上去感覺不對,移開手指一看,玉牌正面赫然出現了一道極深的裂fèng。
第82章
裂fèng橫貫玉牌,在背面都能看見影子, 差一點點就把玉牌切成兩半。陸亭雲被嚇了一跳, 輸入的靈力顫了下, 光斑消散,而後是咔擦一聲, 那條裂fèng周圍又裂出了新的細口,哀鳴聲順著神識傳遞到陸亭雲耳中,牌面上的異獸們發出了吃痛的嚎叫。
陸亭雲不敢動了,他安慰自己玉牌沒碎就代表宋懷塵沒死。他也不敢再看了, 匆匆將玉牌放回須彌袋,掩耳盜鈴一般,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黃藥師看見了玉佩上宋懷塵的名字,又見陸亭雲倉促的動作, 知道其中肯定有什麼事, 但也不敢深問。但什麼都不知道肯定是不行的, 他又一次的問陸亭云:“宋懷塵呢?”
宋懷塵又聽見了水聲。
洶湧的是拍上礁石的浪濤, 溫柔的是卷上沙灘的餘波, 而靜謐的敲擊著耳廓的, 是深海的洋流。
他似乎隨著聲音的變化看見了不同的場景,而後隻身潛入海中。當潛到陽光無法透入的深海時, 場景突然變得清晰真實起來,他在螢石與珊瑚的照耀下一路下潛,水聲擊打著鼓膜,聲音沉重又溫柔, 給人無比的安全感。
宋懷塵不斷下潛,直到觸及海床。柔軟的海沙之中,插著一截黑漆漆的東西,他將它抽了出來。
畫面驟然變化,濤聲消失,熙熙攘攘的人聲湧入,撐著下巴打瞌睡的宋懷塵被驚醒,側頭看了眼。
他在酒樓雅間,靠窗坐著,一側頭,看見的便是街上南來北往的人群。
他撐著手肘的桌上放著香茶點心還有一把刀。
宋懷塵若有所感的低頭看了眼,刀鞘裝飾樸素,窄長,刀柄也很長。
這是一柄斬。馬刀。
宋懷塵認出來,並且覺得很喜歡。
他伸手輕輕拂過刀鞘,餘光瞥見一點亮色,扭過視線,是自己白色的頭髮。
他這一側頭,又看見了雅間角落裡坐著的一個人。
不等宋懷塵看他,那人自己就開口了:“早讓你把頭髮顏色變一變了,終於肯了?”
那聲音很冷,但也很熟悉。
宋懷塵抬頭看過去,抱劍坐著的是陸亭雲。
他臉上表情冷淡,硬邦邦的像塊石頭。
宋懷塵心裡咯噔一下,他不是陸亭雲。
於是他假裝欣賞,握上了那把莫名喜愛的刀,暗自戒備起來,用平常的聲音問:“你是誰。”
靠牆坐著的劍修穿著一身凡人武夫的短打,聞言一愣,周身氣勢如劍芒一般射。出,僅僅一瞬,他又將氣勢收了回去,沒讓宋懷塵有拔刀的機會,他石頭一樣的臉上透出無奈來:“這玩笑不好笑。”
仿佛是察覺了宋懷塵與這個幻境中本該存在的人的不同,接下來宋懷塵雖然仍能以局中人的角度看故事的進展,卻無法再左右自己說的話做的事了。
仿佛有另一個人接替他控制了自己的身體,握著刀站起身來,將披風的兜帽往頭上一罩,遮住醒目的白髮,略低了頭,問依然坐著的嚴肅劍修:“出去走走?”
這雖然是個問句,卻不見多少詢問的意思,篤定了對方不會反對。
果然,長得和陸亭雲非常像的劍修沒說話,跟著站了起來,隨他一起離開了雅間。
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形形色。色,有販夫走卒,有平常百姓,也有江湖客,甚至還有金髮碧眼的外邦人,握著刀的宋懷塵,抱著劍的陸亭雲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宋懷塵嘴角噙著笑意,對人世間的一切飽含熱情,劍修卻皺著眉,只覺得吵鬧。
然而不管多不喜歡這裡,劍修仍一言不發的陪著宋懷塵走。
於是宋懷塵嘴角弧度更大,倒也體貼的離開了大街,往安靜的小巷子中走,嘴上仍說著:“我可喜歡這個熱鬧的世界了,希望你也能喜歡上它。”他喊了一聲劍修的名字,“陸亭雲。”
那一聲稱呼如一聲炸雷,劈醒了宋懷塵。
他猛地睜開眼睛,渾身的劇痛立刻讓他倒抽了一口涼氣,隨即便是克制不住的猛咳。
有聲音由遠及近,自模糊至清晰。
“醒了醒了!”
聲音是熟悉的,視野里晃過一片白色衣角,隨即宋懷塵看見了來人的臉。
“……華池師兄?”是最喜歡找他下五子棋的那個無象殿眾,也是他告訴宋懷塵離戴面具的遠些。
“是我是我,”華池給宋懷塵拍背順氣,“老君讓我們來找你——既然我們到了,你就安心養傷,不用擔心那群戴面具的了。”
宋懷塵離開太久,老君不安,命他們下界找人。宋懷塵是他們這一支的小師弟,華池自然有辦法確定他的大概位置。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戴面具的暗堂得到消息,偷偷摸摸也跟下來。
無象殿這個龐大的組織想要運轉,行事自然不可能全然的光風霽月,老君率領的明堂做表面上能給人看的生意,戴面具的暗堂則做些不能讓別人知道的事。
既然做的是不能讓別人知道的活,潛行隱蔽的本事自然了得。
華池等人根本沒察覺自己被人跟上了,直到宋懷塵與兩名劍修合力打破陣法,面對面硬槓上,他們才知道戴面具的同僚也下來了。
好在發現得不算晚,他們險之又險的從黑光下救下了宋懷塵。
宋懷塵昏迷時,華池的同伴與他有過這樣的對話:“他們為什麼討厭宋懷塵?甚至要讓他死?就因為他身份尷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