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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地方,鶴亭望。”宋懷塵自報家門,然後問那郎中,“道友你又是從哪裡來?”
“方丈。”郎中回答了聲,竟真的生爐子給宋懷塵燒薑湯。
靈氣稀薄,呼吸不暢,宋懷塵懶得用靈力蒸乾衣服,就那麼濕噠噠的往椅子上一坐:“道友你來這裡做什麼——其實我都沒弄清這到底是不是中原大陸……道友怎麼稱呼?”
“這裡確實是凡世所在的中土,鄙姓黃,你可以叫我黃藥師。”
“……黃藥師,”宋懷塵重複了遍,又是一個耳熟的稱呼,道, “好名字。”
男人的神色黃姓藥師看不懂,方丈山的丹藥聞名十洲,山上修士十個里有八個是藥師,黃藥師不覺得自己的名字有什麼好的。
萍水相逢,黃藥師不便問太多:“我猜你來這裡是為了找那天命之人吧?”他詢問的望向宋懷塵,後者輕輕頷首。
於是黃藥師頗為自得的笑了:“嘿嘿,我來這裡也不是為了大海撈針的找那麼個人,我破界而下,是為了‘度量衡’。”
第4 章
宋懷塵:“為了什麼?”
“度量衡。”黃藥師伸手在空中劃出“度量衡”三個字,“這是一個勢規模龐大的組織,勢力遍布上中下三千世界,平不平事,殺該殺人。”
“據傳,這個組織中有修士,有凡人,有大能者,也有達官顯貴,仙凡兩界的所有消息沒有一件是度量衡不知道的。”
“我剛上方丈山時有幸見過一次度量衡行動,”黃藥師表情無限嚮往,“自此念念不忘。”
“天下有那麼多不平事,那麼多該殺人,度量衡平得完?殺得過來?”宋懷塵意興闌珊,“如果你口中的這個組織真的存在,它怎麼可能不被發現?”
“度量衡的人行事,從來不會說我是度量衡。天下間的英雄故事,恐怕半數都有度量衡的影子。”
“度量衡不自報家門,你是怎麼發現它的?”宋懷塵問,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打岔道,“在我們繼續這個話題之前,能先借我套乾衣服麼?”
黃藥師扇著爐火,頭也不抬:“你沒衣服?”
“有,但都不是你身上的布衣服。”修士的衣服和凡人的差異太大,宋懷塵不打算特立獨行。
黃藥師覺得有道理,莊稼人當做家產的衣服對他來說不算什麼:“跟我來。”
黃藥師和宋懷塵身量相仿,但前者的衣服穿在後者身上,尺寸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出入。煉丹師計較著藥材斤兩,計較著時間火候,追求盡善盡美已然成了本能。黃藥師看穿著自己衣服的宋懷塵,橫看豎看總覺得彆扭,跑出門去喊了鄰居家的老婆婆來幫忙改衣服。
頭髮花白的孫婆婆腿腳利落的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個小尾巴,那是她五歲的小孫女,阿晚。
孫婆婆青年喪夫,靠著幫村里人做些針線拉扯大了兒子,大半輩子的經驗,她看了兩眼就知道如何改,和黃藥師約定取衣服的時間,抱著幾件舊衣服走了。
她招呼盯著宋懷塵發呆的小孫女:“阿晚,走啦。”
小姑娘脆生生的答應著,又看了眼宋懷塵,轉身追祖母去了。
“嘖嘖嘖,你這皮相啊,禍國殃民。”黃藥師摸著鬍子拖著語氣,神情姿態和宋懷塵記憶里的那個黃藥師沒有一處相似。
宋懷塵身上穿著件漿洗得發白的褐色布袍,正調節腰帶穿得更舒服些。聽見黃藥師的話,男人回頭沖衣服主人一笑:“殃及你了?”
黃藥師順著話頭兒打趣:“現下還沒有,今後就說不準啦,難保沒有姑娘家為了一睹你的真容,沒病裝有病,小病裝大病的來我這裡討藥吃。”
黃藥師挺胸摸鬍子,做高人狀:“我可是修道之人,接觸太多紅塵水對修行無益啊。”
“我聽聞方丈山的藥師均已辟穀?”
辟穀與修為有關,三品之下還需進食,但方丈山是例外,但凡入山,山中俱會賜下丹藥,助人斷五穀,洗塵根。
黃藥師不知宋懷塵為何突然問這個,但仍答道:“沒錯。”
“那你現在吃東西嗎?”黃藥師屋後入鄉隨俗的種了一畦菜。
“吃。”黃藥師點頭,宋懷塵必然也要經歷這一過程,於是他仔細解釋道,“此間靈氣太過稀薄,不足以供三品上修為的修士運行周天,體內神氣匱乏,需得外物補充,所以我們不得不吃。”
“自然,吃凡俗之物對修行無益,但若不吃,境界只會退得更快。”他看一眼宋懷塵,後者唇色極淡,是不自然的蒼白,“你現在覺得喘不上氣吧?”
宋懷塵沒有隱瞞,點了點頭。
黃藥師從藥箱中拿出一瓶丹藥,輕輕放到宋懷塵手邊桌上:“我初來時也是如此,這味藥能緩解症狀。”
宋懷塵將藥瓶轉過半圈,看瓷瓶上貼的紅紙標籤,就兩個字——“毒。藥”。
宋懷塵:“這種時候,我是不是該讓你先吃一顆?”
黃藥師嘿嘿笑了:“不用試了,這就是一味毒。藥,就看你敢不敢吃了。”
“已經說過了,我們呼吸不暢是因為凡間靈氣稀薄,修為越高所受影響越大,反而言之,只要修為足夠低,就能適應這個地方。”
“這味藥,是禁錮修為用的,對修士來說確實是一味毒。藥。”
宋懷塵很好奇:“如果凡人吃了呢?”
黃藥師:“等於吃了一顆糖丸……薑湯好了,你就從這個開始進食吧。”
黃藥師轉身去端薑湯,宋懷塵盯著“毒。藥”兩個字看了會兒,揚聲問:“吃幾顆?”
黃藥師端著薑湯邁著八字步過來:“一顆足以。”
“好。”
入口即化的藥丸回甘無窮,帶來的卻是席捲全身經脈的劇痛!
吞下藥丸的同時,宋懷塵伸手去接薑湯,劇痛突如其來,他動作一頓,卻還是穩穩接過了湯碗。
黃藥師不敢放手,生怕他把湯碗砸了:“緩緩緩緩,你先緩緩再喝。”
宋懷塵將湯碗放在桌上,過了幾息才開口:“你挨過劫雷嗎?”
黃藥師:“沒有。”八品之上晉階才有劫雷劈下,“你經歷過?”
“別人的,擦了下。”宋懷塵語調平穩,但從他只有幾個字的短句能看出,他並不像表現得那麼輕鬆。
宋懷塵額頭有汗水滲出,嘴唇上些微的血色徹底褪盡:“一樣痛。”
“你是想說因為承受過類似的痛楚,所以這回可以忍受嗎?”黃藥師笑起來,“哈哈哈,逞什麼強呢,痛一次是痛,痛兩次就不是痛了嗎。”
劫雷一道劈過就完,歸元納氣後痛楚立時就能消減。
藥石帶來的劇痛一寸寸碾過骨骼,是無藥可醫的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