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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白簡。”陸亭雲正色道,“你教我的劍招,我只教他,絕不做他用——我可立誓。”
“那麼只剩最後一個問題了。”
啪嗒一聲,是柳梢打上樹幹,也是緊繃的繩索崩斷的聲音。
“我為什麼要染上和你的這段因果?”
陸亭雲從樹上躍下,拂了拂袍子站到宋懷塵面前:“因為我們是一類人。”
“我們之間的因果,自我們見面的那天起,就已經結下了。”
在死局激發的那一刻,在吳不勝道出實情的那瞬間,映山湖人便知道自己距離修真。世界到底有多近了。
陸亭雲以修士的身份進入映山湖,治病救命,不想融入,也融入不了這裡,便也沒改變修士的做派,腰配長劍,一襲白袍纖塵不染,銀線勾勒的祥雲紋飾布滿袖口,那是和他宗門令牌上一模一樣的花紋。
一身土布衣服的宋懷塵在他面前顯得灰撲撲的,然而氣勢一點都不弱。
“你說的沒錯。”宋懷塵道。
“所以,立誓吧。”他用公事公辦的口吻,冷冰冰的說道。
陸亭雲笑著,眸子裡映著垂柳星光,有初夏的暖風習習。
他看著宋懷塵,緊扣大拇指與小指,餘下三指指天:“我陸亭雲於此立心魔誓——”
宋懷塵側眸望去,張了張嘴,發了個含糊的音又收了聲。
心魔誓簡短,由不得他猶豫,陸亭雲已經立完了誓,放下了手。
“現在能開始教我了嗎?”陸亭雲轉向宋懷塵,將半年未曾出鞘的劍拔了出來。陸亭雲不能動用靈力,因此那劍暗淡無光。
宋懷塵垂頭看劍鋒利的劍刃,道“好”。
第20 章
宋懷塵身體漸好,孫婆婆又將阿晚送到他那兒,說是要讓小姑娘學認字。白簡聽到消息,猶猶豫豫的來問他可不可以來聽。
宋懷塵自然答應。
村里人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說法,孫婆婆把阿晚送來時隱晦的提過,所以宋懷塵教小姑娘並不上心,多半時候讓阿晚自己玩。
對於白簡就不一樣了,宋懷塵不僅教他讀書,還要求他練字。
孫婆婆的意思很明確,因為阿晚,她欠了白簡的情,同樣因為阿晚,她不能自己伸手去幫白簡,只能曲折得為白簡找個庇護。
這正和了宋懷塵的意思。
暖風融融的午後,阿晚趴在桌上睡著,被黃藥師抱去床上,白簡認認真真練字,宋懷塵也提筆寫著東西,室內一時安靜非常。
是一旁裝模作樣捧著本書的陸亭雲打破了寂靜:“你為什么半夜偷偷練劍?”
白簡手一抖,一筆寫歪,他倉促的抬頭看了眼出聲的陸亭雲,立馬又去看宋懷塵,緊張更甚。
宋懷塵放下筆,有些好笑:“他問你話,你看我做什麼?”
白簡嚅囁著說不出話來。
宋懷塵無意為難他:“想練劍可以光明正大的學,這些天我也看了,你家裡沒大人,你一個小孩子過得艱難,如果你願意,就跟著我吧。”
白簡快捏著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字,心怦怦直跳,興奮與恐懼並存,頭腦中一片空白:“宋先生您是……您是想收我做書童嗎?”
陸亭雲笑出聲來,轉頭看宋懷塵:“其實這也行啊。”他不懷好意的揶揄,“書童還少了不少麻煩。”
白簡快罷工的腦子艱難的轉動:“宋先生,不是想讓我做書童嗎?”
宋懷塵將手上正寫著那本折頁合起來往陸亭雲臉上扔,表情紋絲不動一本正經:“我想收你為徒。”
陸亭雲接住折頁,展開看,餘光瞥著白簡的動靜。
男孩張著嘴呆了半晌:“我,”他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忙不迭的回答,“我願意!”
他喊著就要對著宋懷塵跪下去,被男人送出的一股靈力扶了起來。
看見宋懷塵隔著老遠抬了抬手,自己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住,白簡滿臉愕然。
宋懷塵問他:“明白我讓你拜的師,是什麼了嗎?”
白簡呆愣愣的回答:“明白。”
“還願意嗎?”
“願意!”
“那好,先把你在半夜練劍的毛病改一改,然後再來拜我這個師父。”宋懷塵道,“要練劍,就在大太陽底下光明正大的練,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我不覺得丟人,我只是——”
“——只是你白天還要幹活。”陸亭雲接上了白簡的話。
白簡吃百家飯,不可能白吃。
他掃完了冊頁中的內容,合上本子對白簡說:“修真界的規矩,除非嫡傳弟子,一般拜師後,先會由師兄師姐教你基礎,如今我算是宋兄半個徒弟,剛開始就由我來教你吧。”
宋懷塵說要光明正大,陸亭雲直接帶了人到曬穀場上去練。
村裡的閒漢,干不動活的老人,搬了小馬扎坐在一起邊嘮嗑邊幹活的婦人,都聚集在這塊山村中難得的平地上。
見陸亭雲領著白簡來,都收了聲,瞪大眼。
陸亭雲沒帶劍,手裡拿著根在路上折的樹枝,白簡手裡的同樣是跟樹枝,頂上還嫩綠的葉片還沒摘去。
“站好。”陸亭雲用樹枝拍著白簡的肩膀後背,調整他的站姿,然後教他起勢,“看我的動作。”
“你年紀小,身量不足,劍通常是背在身後的。”白衣劍修將手中的樹枝從同側肩膀後繞到背後,“拔劍的時候,必須手心向外,聚力於手臂——”
嘴上說著簡單易懂的話,心裡轉著的是宋懷塵寫在冊頁上的話——
——力由天泉始,經尺澤,蘊於太淵,須臾過之,沖魚際,發十宣。
“——先收攏四指,在用大拇指扣住劍柄,”陸亭雲刻意放慢動作,“而後,可拔劍。”
白衣劍修放慢動作,慢到足夠毫無基礎的白簡看清。
陸亭雲出劍的那一刻,少年只覺得在曬穀場上的風都靜止了,明明是根樹枝,在陸亭雲手中卻染上了劍的寒光。
陸亭雲還在一絲不苟的教著:“拔劍的速度必須快,但不管你拔得多急,你都必須在這個位置停住手,穩穩的停住,這是最好的出劍角度。”
男人手中的樹枝正好指向了縮在樹蔭下的一個閒漢。
那閒漢破口大罵:“帶著那小兔崽子滾遠點!別拿著根樹枝瞎忽悠,礙眼!”
陸亭雲只當沒聽見,還在對著白簡說話:“最好的出劍角度不只使你劈刺順手,還能方便你——”他手腕一抖,那根樹枝唰得飛了出去,貼著閒漢的耳朵釘入樹幹,嗡地一聲,讓地面都震了震。
閒漢嚇得臉色煞白,陸亭雲彎著眼睛對他笑:“好狗不擋道。”
白衣劍修笑眯眯的對白簡說:“照我剛剛的動作做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