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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紅的翅膀在墜落中燃燒起來,噴濺出的血液拖出火焰的尾巴,黃藥師靈力送出,將那片火焰推向遠處,而陸亭雲出劍不絕,不疾不徐的打出一道又一道劍光。他的劍光與朱衣的相比太慢了,又是衝著飛在空中的鸜鵒去的,紅色大鳥們都沒把它當回事,卻接二連三的中了招。
所謂大智若愚,大巧若拙,陸亭雲的劍也不外乎如此,看著又慢又愣,實則暗含說不出的精妙。
樓映萱放了心,雙重意義上的:“看上去挺厲害的嘛,這個劍修。”
華池看了眼宋懷塵沒表情的臉,後者這回注意到了他的視線,看了過來。
華池挪開眼神,傳音回答樓映萱:“厲不厲害也都是他了嘛。”
宋懷塵見華池移開了視線,又抬頭往上看,他用自己靈力把白簡牢牢的罩起來,修為不濟的小少年狀態比狼狽的歸一宗弟子們好了太多。
可他的不安與愧疚卻越來越濃,他自覺完完全全是個累贅。小孩子還不會隱藏自己的心思,宋懷塵都不用看他,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
“好好看著。”他對白簡說,“你也是劍修。”
“我們把你帶來,就是讓你開眼界,學本領的,明白嗎?別把心思花在沒用的地方。”
白簡咬著嘴唇點頭,宋懷塵側頭看了他一眼,鬆了他的手,把他往華池那兒推過去:“師兄幫我照看他一會兒。”
朱衣、陸亭雲、黃藥師正面迎擊鸜鵒群,華池身上沒有多少壓力,對宋懷塵點了頭,牽過白簡。
白簡對宋懷塵的師兄顯然存著敬畏,怯生生的都不敢握他的手。
宋懷塵看了眼,沒說什麼,轉頭對樓映萱傳音:“師姐,替我開個市。”
樓映萱一愣:“現在?”
“現在,”宋懷塵垂著眼睛,“等不了。”
所謂開市指的是無象殿弟子與無象殿交易。無象殿在海外仙島之上,對外交易貨品要靠海船運輸,但作為無象殿眾,想要從宗門交換東西,自然有捷徑走。
無象殿腰牌上藏著一道符,能打開一道須彌空間,連通無象殿所在,容弟子在必要的時候換取些緊要的東西。
華池皺眉:“你神識上的傷還沒好。”與無象殿交易,需要將神識投入玉牌之中,以無形取有形,帶出換來的東西。
宋懷塵一笑:“要痛也就痛一個瞬間。”
既然是為了讓弟子保命而開設的交換通道,自然也會在時間上施手段,須彌空間中的時間流逝比外界慢得多。
華池不贊成,但沒有再出言阻止,樓映萱看了他一眼,激發了令牌上的法陣。
宋懷塵將神識投入,一瞬間爆發的疼痛幾乎吞沒了他的意識。
瞬間之後,天光驟亮,宋懷塵站在花木扶疏的小道上,巍峨無象殿矗立在眼前,不遠處,小道盡頭,是無象殿不為人知的一道偏門。
這道偏門卻是宋懷塵所熟悉的。
進門後首先是一道走廊,不寬不窄,牆上鑲嵌著夜明珠照亮,走不了多久,轉過一個彎,就能看見一扇木門,這扇門後是間庫房,裡面儲藏著的是一面面靈石雕成的石牌,作為守殿人的時候,宋懷塵無數次進出庫房,調整靈石牌上的藏寶記錄。
石牌庫房中,一面面石牌零零散散的排列在空中,散發出微弱的光芒,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如同漂浮的螢火。
宋懷塵踏進庫房,房門在他身後關上,一道聲音在關門聲後響起:“停,就站在那裡,不用再往前了。”
石牌之中,螢火光芒勾勒,宋懷塵看見了一個模糊的人影,是他在說話。
“你要換什麼?”
宋懷塵讓樓映萱開市,自然是想好自己要什麼的:“解除修為封印的方法。”
對方抬起手,滑動石牌,抓住其中一塊,看了看說道:“你的修為是與無象殿交易的代價,除非宗主親自下令,否則不可能還給你。”
宋懷塵料到了這個結果,換了個問題:“那我要假嬰成真的方法。”
這回對方沒有停頓,他已經從石牌上讀取了足夠的信息:“不可能。你走的是大十品的修煉路子,開了氣海,不可能再有真丹田,更不可能結嬰化神。”
對方提醒他:“你沒辦法提高修為,但可以用法器彌補,法器可以換。”
宋懷塵停頓了會兒:“我要完整的斬塵訣。”
滿室的石牌如同被海潮卷攜的螢石一般轉動起來,拖出一條條耀眼光輝,那人搜索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他:“這條消息就不收你代價了……上面寫的是,只有你宋懷塵,才知道完整的斬塵訣在哪裡。”
宋懷塵:“如果我知道,我還需要來問無象殿嗎?”
對方聲音溫和,卻是針鋒相對:“這就得問你自己了。”
他見宋懷塵沉默,開口詢問:“之前提的都沒法給你,你還有什麼想要的嗎?”
“我想看陸亭雲所有的夢境——有關青冥君的那些。”
“這代價你恐怕付不起。”對方終於沒有一口回絕,“無象殿看不了活人的記憶,你要他的夢境,得殺了他。”
宋懷塵突然就笑了:“你怎麼知道我不會殺他?”他的眼神中有別有的光彩,仿佛之前所有的對話都是為了鋪墊最後這一句——
“你是誰?”
石牌浮動,微光勾勒出中心位置的人影,那人張開雙手,像是在展示這一室光輝般:“你覺得,誰能進來這裡?”
如同一頁油紙被切開,鋒利的邊緣劃入最脆弱的眼球,疼痛直入腦髓。
宋懷塵猛地閉了下眼,意識又回到了萬武兵庫。
神魂上的疼痛讓宋懷塵的反應遲鈍了一會兒,他花了點時間才反應過來,是樓映萱把他從無象殿中強行拖了出來。
天上鸜鵒成群炸開,渲染開大片大片的紅色,靈爆轟鳴蓋過了一切聲音。靈力、羽毛、血,純粹的紅色接連不斷的泄下,遮蔽了整片天空,把視野都染紅。
華池徹底放開修為,碧色靈力纏繞在盤結的樹木枝幹上,與植物扭結交織出強勁的防禦網來,防禦網下已經亂作了一團。
宋懷塵努力想弄清情況,卻連誰是誰都分辨不出,疼痛極其劇烈,精神難以集中。
宋懷塵沒有意識到疼痛並不僅僅來自神魂,更來自於肉身,他察覺不到胸口開了道極深的口子,斷了肋骨,傷了臟器,鮮血浸透衣料,淌到地上,積出一片血窪。
“宋懷塵!宋懷塵!”陸亭雲不斷的喊著他的名字,然而宋懷塵沒有做出任何反應,瞳孔顫抖著,眼神無法聚焦,“看我!看著我!別睡!”
樓映萱給宋懷塵餵下了保命的丹藥,顫抖著鬆開了沾滿了血的雙手。暗堂善潛行,她和華池一路警惕,卻還是被他們鑽了空子。
在樓映萱打開令牌陣法,宋懷塵把意識投入的瞬間,暗堂從暗處衝出,對著宋懷塵下了殺手,然後更是裡應外合,打破了華池的結界,將負責偷襲的人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