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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亭雲想想,也覺得不適應:“從中蠱開始,我就沒正正經經的磨過劍,”如今他蠱毒已解,修為提升,“等進了萬武兵庫,我讓你好好看看我的劍。”
他這麼說,就是鐵了心要陪宋懷塵在這兒看書,哪兒也不去了。
修士耐得住寂寞,無象殿的守殿人更耐得住寂寞,度量衡的記錄是日記式的流水帳,事無巨細全數寫下,看起來很是枯燥,陸亭雲很快就沒了耐心,轉而給宋懷塵打下手,將他看完的書歸位。
再枯燥的書宋懷塵也看得下去,久遠的記錄里有無象殿的影子存在,而靜謐的閱讀過程,讓他仿佛回到了在無象殿的歲月,他整個人的氣質,越發的沉靜下去。
陸亭雲不看書,看人,他看宋懷塵平靜專注的側臉,恍惚間就產生了歲月雋永的滿足,日升月落,時間長了,陸亭雲產生了很久之前就經歷過這種時光的錯覺,這種錯覺給了他醉醺醺的陶醉感。
宋懷塵和陸亭雲都以為,他們要到出發去萬武兵庫的那一刻才會離開藏書閣。
然而黃藥師中途送來了一個消息:“道一被廢了修為,要被押送去凡間了,去看看嗎?”
看什麼呢?
看這個把主意打到陸亭雲頭上的採花賊如今有多悽慘嗎?
宋懷塵還沒這麼閒。
但還是得去看看的,畢竟道一的暴露,有他一份“功勞”在。
“去嗎?”他轉頭問陸亭雲。
陸亭雲將最後一本書歸位:“去。”
將被廢了修為的修士送去凡間,是直接打開城主府刑獄司一角的結界,駕著飛行法器將人送走,不從平陽城門離開,算是為獲罪修士保全最後一點體面。
對道一和遲谷的處刑是同時進行的,道一經脈被全部捏碎,幾個甲兵將他架上飛舟時,遲谷的鞭刑還沒結束。
各個行刑處以牆相隔,站在廣場上行刑聲、慘叫聲清晰可聞——被施以刑罰的自然不止道一、遲谷兩人。
道一痛得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因修為消散而變得遲鈍的五感更是沒法分辨出哪一道鞭聲是揮在遲谷身上,也聽不出尖叫聲里有沒有遲谷的一份。
他朦朦朧朧的聽見耳邊的甲兵巡邏兵交接著任務,腳下法器嗡嗡震動,視野抬高,城主府法陣展開瑰麗一角,如花吐蕊一般的綻開一個空隙。
法器騰空而起,瞬息間便行過萬里,從空中俯視修真大城的恢弘景象還殘留在視野中,目的地已經到了。
甲兵將道一扔在了一處山林中,不遠處有炊煙裊裊升起:“好自為之。”
說完這句話,他駕駛法器離開了。
甲兵回到平陽刑獄司,與巡邏兵交接事宜,確認事情辦妥,沖刑獄堂二樓一拱手,行了個禮。
狄榮山帶著宋懷塵等人一道,在刑獄司二層的閣樓目睹了甲兵的離開和歸來。
“這件事算結束了吧。”黃藥師唏噓道。
狄榮山看了眼部下呈上的報告,眼中一片涼薄:“快了,等遲谷受完刑,就徹底沒我們的事了。”
挨完鞭刑的遲谷同樣被帶到中庭,他渾身是血,背上皮肉翻卷,嚴重處露出了森森白骨。將他拖上來的甲士一鬆手,遲谷便脫力的匍倒在地,鮮血從傷口中飛濺出來,瞬間染紅了地面。
“道一呢……”遲谷的嘴唇被他自己咬破了,一張嘴便有血淌下,也不知是嘴上傷口的血,還是咳出的血。
他的聲音沙啞的不成樣子:“道一呢……”他知道對道一的判罰,“你們把他送走了嗎?送去哪兒了?”
巡邏兵甲兵令行禁止,只當沒聽到他的話,確認刑罰結束,給他解了修為封印。
重新取回修為,身上的傷痛不再要命似的難熬,他勉強撐起身子,聲音清晰了些:“道一被送去哪兒了?”
他又把身子伏了回去,額頭抵著地面,他說:“求求你們,告訴我。”
陸亭雲看著不忍:“能告訴他嗎?”
“能。”狄榮山報了個地名,是巡邏兵剛剛傳上來的消息,精確到了哪國哪村哪個方位幾里。
“多謝。”陸亭雲起身下樓。
黃藥師看了陸亭雲離開的背影,又看了眼坐著沒動的宋懷塵:“遲谷知道了又能怎麼樣?還要追過去嗎?”
宋懷塵套用了狄榮山的話:“這就和我們沒關係了。”
陸亭雲將地址告訴了遲谷,然後提出了和黃藥師相同的問題:“你要去找他?”
遲谷的回答是肯定的:“是。”
“找到了之後呢?”
“我陪著他,走完這一輩子。”
一片痴情不一定有結果,陸亭雲又問:“如果他不想要呢?”
“我陪他是我的事。”遲谷不打算回頭,“他要不要,是他的事。”
陸亭雲想勸他:“道一雖沒有了修為,但養好傷,與凡人相比也算身體強健,在凡世生活下去不是難事。反而是你,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師長宗門,你自身的修行?你這一去——”
他的勸說被宋懷塵打斷了:“凡人一生不過短短几十載,他耗得起。想去就去吧,免得徒留遺憾。”
第70章
採花大盜一案至此便算是徹底解決了,宋懷塵又窩回了藏書閣, 陸亭雲跟著。
月光暗淡, 宋懷塵看書吃力, 從須彌袋中抓出一把螢石來,一鬆手, 細小的顆粒便晃晃悠悠飄到了半空中,像螢火蟲一樣星星點點漂浮著,照出一片暖熏熏的光芒來。
陸亭雲沒見過螢石:“這是什麼?”
“螢石。”宋懷塵回答,“海底峽谷中出產的一種石頭, 會發光。常常聚集在深海珊瑚附近。”
陸亭雲真心實意的稱讚:“很漂亮。”
宋懷塵將最後一頁看完,合上書遞給陸亭云:“有機會帶你去深海看一看,螢石的光和珊瑚的光交相輝映,是陸地上見不到的美景。”
陸亭雲接過書放回書架:“我等著。”
宋懷塵突然轉過頭, 螢石光芒下, 他一頭白髮燦爛如銀, 表情異常的柔和, 他笑著問陸亭云:“你現在, 算不算是在紅袖添香?”
被打趣得太多, 陸亭雲都快習慣了:“可惜我沒穿紅衣服。”
“你也不是姑娘啊,”宋懷塵的前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 後一句的意味就明顯了,“紅袖添香,通常會發生點什麼。”
陸亭雲手一顫,面上佯裝鎮定:“在書庫里發生什麼不太好吧?”
宋懷塵笑, 笑容裡帶揶揄和挑逗:“你怕了?”
陸亭雲不甘示弱:“如果被打斷了豈不難受?”
“在書庫里發生那事確實有褻瀆往聖之嫌。”宋懷塵沒接陸亭雲後頭那句又直白又青澀的話,確認了對方心意,他收斂了些。
陸亭雲察覺他話還沒說完,看著宋懷塵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