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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韻律可言的吟誦,卻像合在飄著的細雨里,打在心上,有一陣冰涼刺骨的傷痛。
“Blackbird”的旋律也漸漸地進入尾聲。
“黑鳥向黑夜的死寂歌唱;它展開那雙殘破的翅膀開始學習飛翔。你的整個人生都在等待這一刻起飛。你的整個人生都在等待這一刻起飛。”
一下子,那麽多的回憶沖向文素;她想起初認識小霞的那年,她想起他們幾個人是如何一起度過瘦瘟疫和後來的種種劫難。在可怕的細菌和病毒面前,他們成功抗衡並生存了下來;然而小霞卻不敵人類昌明醫學長久以來無法根治的癌細胞。
命運是如此弄人。
文素感覺到鼻子一陣發酸;眼眶有些濕潤。在雨水的遮掩下,文素慢慢地紅了眼眶。
等到整個下葬儀式完成以後,大家紛紛上前向阿修及小霞的家人致上安慰和節哀順變的話語,文素望著阿修和布萊德的身影漸漸被人群淹沒,深吸了一下鼻子,轉身離開。
富德瞄了一眼文素,也跟著文素一起慢步離開。
文素一邊走著,一邊低頭望著腳下的地表:“我直到現在,還不敢相信,小霞已經死了。”
富德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陪在文素的身旁走著:“人總有一死。”
“可是我沒有想過會來得那麽快。”文素仍慢慢地走著:“感覺好像不久之前才參與了他們的婚禮;雖然那一次阿修沒能出現。”
“死去的人還活著,活著的人卻已經死了。”富德突然念出了這一句。
文素感覺到內心有什麽一下子崩塌了;她停下腳步,雙肩激烈地抖動起來。
富德也跟著停下腳步:“小霞已經死了,但是我們還是要繼續活著啊。”
雨勢開始變大了;文素卻還站在原地,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臉龐。她伸手用力地擦去淚水,感覺整個世界似乎變得如此灰冷。她失去了一個好朋友;孤單感在那一瞬間幾乎吞噬了她。她還活著,但是如此千瘡百孔的心,仿似早已死去。
小霞肉體的死亡,深痛地反映著文素死去的世界。離鄉背井多年,親人早已疏離;感情總是無法開花結果;整個青春都花在拼搏噬菌體實驗上,噬菌體卻在最後關頭反咬了她一口,似永遠都追不上病菌的腳步。那一瞬間,她才深深地意識到自己多年來孤注一擲,已落得什麽也沒有。
“我的人生是如此無意義;我不知道這麽多年來我一直在做著什麽?”以有些顫抖的聲音,文素自問道。
富德皺眉望著文素一直想要抵抗悲傷卻不果的樣子,伸手拍了拍文素的肩頭。
文素縮著肩膀,像在漂浮的大海抓到一塊浮木一般,抓著富德的手臂,靠在他的肩頭上,低聲飲泣。
豆大的雨滴打濕了他們的頭髮和外套,但是文素繼續抽泣著,富德也任由文素在自己的肩頭上哭泣,沒有移動,靜靜地站立著。
兩人就這樣在雨里站了約五分鐘,文素才總算放開了富德的手臂。富德把風衣脫下,遮掩在兩人頭上:“追尋答案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堅持的。你所做的事情,並不是毫無意義,而是非常偉大。”
文素擡頭望著富德,富德卻開始移動了起來:“走吧,快去取你的車,雨勢大了。”
兩人在富德風衣的遮掩下,跑到文素的車子,跨進了車子裡,才開始抽取紙巾擦拭濕漉漉的臉龐和頭髮。
在倒後鏡里望著富德滴著雨水的臉,文素輕聲問:“你記得一個叫劉偉康的巡警?”
富德擡頭:“是我讓他去找你的。”
文素繼續盯著倒後鏡:“他說,我和你是同一種人。不找到真相和答案,就永不罷休的人。”
富德又低頭繼續擦拭手臂:“真相往往是令人難受的。”
“他跟你說了蟲子的事情嗎?”富德不等文素説話,又再問道。
“我把那東西交給了一位可靠的昆蟲學家朋友,她表示對那東西很有研究的興趣;大概下星期前能給出個大概吧。”文素聳聳肩。
富德又擡頭,望著文素揚起了一邊嘴角:“這世界如果沒有你,會不會早就被病菌蟲子侵占毀滅了?”
文素想要說些什麽,卻被富德打斷:“別把自己看得太渺小。”
這時,文素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文素忙接聽:“餵?”
“郭醫生,又出事了。”電話另一頭的聲音顯得非常焦急。
“怎麽了?”文素大概認得出是偉康的聲音。
“快過來市政府醫院。”說完,對方蓋下了電話。
富德望向文素:“蟲子?”
文素點點頭:“我們得回去醫院一趟。”
車子在灰暗的雨天裡開動,漸漸地把墓園拋在後頭。
第三章:蟲子 (3)
偉康輕輕摸著美詩冒著冷汗的額頭,心裡仍震顫不已。
“哥哥,好痛……我的肚子……”美詩痛得整張臉擠在一起,臉色蒼白如紙,整個人蜷縮在病床上。
偉康看著妹妹痛苦的樣子,卻又愛莫能助,腦海幾乎一片空白。雖然早已有所預料,但是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還是讓他感覺幾乎崩潰。
他們的父母還在家裡“等待”診斷結果;因這個“診斷”實在太驚人,也屬於非常特殊的範疇,再加上父母兩人年紀大了,承受不起這樣的驚嚇,而陪伴美詩進行超音波診斷的又剛好只有偉康一個人,因此獲特例知道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