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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城市建築物還是完好無損,只是多了一分陰森感。人們呢?去了哪裡呢?這時候的人們應該出發去上班了不是嗎?
可是文素又想到這已經是非常時期了,大概也沒有人會照常去上班了。
一路上,在副駕座的布萊德都保持沉默,望著車外的風景,若有所思。
駕著駕著,文素突然看見前方不遠處有一個人站在馬路中間,一時間受到驚嚇,用力地急踩剎車。
車子停在離那個人還有一米左右的位置,布萊德和文素都因爲緊急踩剎車的關係,往前猛地撞到了車子方向盤和儀錶板。
文素撫著疼痛的胸口,喘著氣道歉:“對不起,我沒有料到路中間會有人站著……”
布萊德搖搖頭:“我先下車看看那人怎樣了。”
布萊德摸著胸口,打開車門,下了車,走向前方那個看起來約莫四十嵗的禿頭男人。
那個禿頭男人以驚恐的眼神望著布萊德走近,但是卻一動也不動。布萊德心想,或許是被他們的車子嚇傻了。
布萊德走上前,伸手拍了一下男人的肩膀,禿頭男人瑟縮了一下,那雙張得老大的眼睛,布滿血絲。
“你還好嗎?有事嗎?”布萊德關心地問道。
但是禿頭男人仍然以那雙睜得讓人不舒服的程度的眼睛,望著布萊德。
“先生,你還清醒嗎?”布萊德覺得眼前這個禿頭男人表現有點失常。
這時,禿頭男人開口了。他緩緩地張開乾裂的雙唇,像許久未發聲的人在牙牙學語一樣,以極慢的速度,艱難地說著:“救……”
“什麽?”布萊德把耳朵湊進禿頭男人。
“命……”禿頭男人又吐出一個字,然後突然伸手抓住了布萊德的手臂,力道之大,讓布萊德的手臂發疼。
“先生,你放手再説好嗎?”布萊德嚇了一跳,欲鬆開手,但是禿頭男人緊緊地抓著布萊德的手臂,怎樣也不肯放開,嘴裡繼續重複著:“救……命……救……命……”
“布萊德!”布萊德突然聽到文素大叫一聲,他回頭一看,文素這時也下了車。
文素以驚恐的神情,伸出手,指著禿頭男人,顫抖著說:“布萊德……你看……他的腳。”
布萊德低頭一看,只見禿頭男人光著雙腳——但那幾乎已經不能說是腳了。禿頭男人的雙腳是站在地面上沒有錯,但是應該是腳趾、腳板的部位,卻又像流進地表隙縫的水,又像蔓延的樹根一般往四處伸展而去。像拉長的腳板,像更長更畸形的鴨子腳蹼。
有些腳趾甚至已經深入地表,與地表融為一體。
禿頭男人仍用力地抓著布萊德的手臂,睜著眼盯著布萊德:“救……命……”
布萊德一驚之下,伸手推開了禿頭男人,力道大得足以把男人推倒,但是禿頭男人像棵根深蒂固的樹一樣,沒有倒下。
太詭異了,這情景太詭異了。即使見過血腥場面,布萊德此時卻完全被震懾了,像看見什麽妖怪一樣,喊叫著跑回車子:“啊!!!!”
即使沒有回頭去看那個禿頭男人的腳,布萊德腦海里還是不停快速重複播放那個可怕的畫面。他接受不了,接受不到!
“布萊德!”經過文素身邊時,文素一把拉住了布萊德。
布萊德停下來,用力地喘氣。他的心臟仍撲通撲通地在跳著,他根本沒有勇氣回頭去看那個怪人。
爲什麽會這樣?
爲什麽那個人的腳會變成那樣?
因爲光著腳走路的關係嗎?
是因爲光著腳嗎?!
此時的布萊德內心承受著無比巨大的衝擊,他幾乎想馬上沖回家穿鞋子。
他不要!他不要變成那樣的怪人!!
“布萊德!冷靜點!”文素拉住布萊德的手,試圖讓布萊德冷靜下來。
文素又望了眼前方的禿頭男人。難怪他會站在馬路中間,原來他已經走不動了。
像生根的樹,走不動了。
這情景對文素的衝擊也不小,但是她努力地以理性思考。
鞋寄生,是足部細胞依照常穿的鞋子的形狀而產生形體改變,去適應那雙鞋子。穿高跟鞋,就變成高跟鞋的內部形狀。穿球鞋,就變成球鞋內部的形狀。穿尖頭鞋,就變尖頭腳。
而眼前這個“樹人”,顯然是打著赤腳。
如果鞋寄生的定義無誤,那麽打著赤腳,沒有穿鞋,沒有固定的形體架構,足部發生鞋寄生變化的時候,就會像水流瀉到地上,往四面八方流淌開來。
所以“樹人”是這樣形成的。
“文素,我們回去,我們現在回去穿鞋!”布萊德顯然也早已作出同樣的論斷,急著要跑回車裡。
“不!”文素卻反對:“我們已經很靠近城市出入口了,只差一點點而已!我們可以逃離的!還有時間,我們來得及的!”
“來,趕快進到車裡,我們趕快離開這裡。”文素說著,把布萊德逼進了車子,發動引擎,飛快地繞過了那個“樹人”,踩油門往前疾奔。
車子開了約莫十分鐘後,文素又看到了前方有一個人站著——不,不是一個人——待她看清,才發現前方零零散散地站著五、六、七個人。更遠的地方,透過一層晨霧,似乎還能看到有隱約站著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