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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鄧太太那張優雅的微笑神情里,他看得見那一股焦慮,那一股讓他不寒而慄的強烈控制欲。
阿輝吞了口口水:“媽。”
鄧太太微皺了一下眉:“上哪去了?”
“你管我。”阿輝嘗試像以前那樣吊兒郎當地頂嘴,但是此刻他的心情卻充滿著壓迫感;來自母親陰森眼神的壓迫感。
鄧太太吸了口氣,她從來不發脾氣,也從來不進行體罰,可是她的懲罰方式卻是阿輝連想起都會覺得害怕的精神折磨。
阿輝見鄧太太不説話,也就趁機走上樓去,逃避這裡讓人窒息的壓迫感。
才踏上樓梯口,鄧太太就叫住了阿輝:“輝。”
“嗯?”阿輝回過頭來望著鄧太太。
“少上網,多為大學入學做準備,好嗎?”鄧太太明明是在問阿輝,但是望著阿輝的雙眼卻像在恐嚇他答應。
這就是他的母親,他們的鄧太太。
阿輝聳肩,別過頭不去看鄧太太;逃避她的眼神,就是這樣他才能無視她的要求。
阿輝沒回答母親,只快步奔上二樓自己的房間去;鄧太太沒有再叫住他。
一進入自己的房間,阿輝就把房門鎖上,坐到電腦前,拿起套頭式耳機,啓動電腦,開始播放最喜歡的搖滾樂來。
他如常地上網到處逛逛,看看面子書、刷刷微博、轉發帖子、按贊、收集遊戲點數、給朋友寄送點遊戲物品,接著上論壇爬樓、回復、發帖、檢舉討厭的人的帖子、給不公平的論壇版主發“請你自重”的短消息……不知不覺,就這樣過了一個小時。
一小時後,阿輝才有空回想剛剛和郭文素的對話。
他一邊點開另一個帖子,一邊忍不住思索起來。
還有另一個人知道阿登是自殺死的。
這麽多年來,阿輝一直以爲只有他、鄧太太還有鄧先生三個人知道這個事實。
可是事隔十多年,卻突然有人上門來告訴他們,她也知道這個事實,而且是另一個也已經自殺而死的人告訴她的。
他當然知道這件事對於鄧太太來説,幾乎可說是在威脅她的人生了,所以也不能怪鄧太太對文素的失控反應。
可是阿輝自己更關心的,不是自己的人生是否受到威脅,而是到底阿登自殺前,都說了什麽?
究竟阿登告訴那個也已經自殺而死的,叫文淨的女子什麽了呢?
到底阿登是如何確切地表達自己想自殺的欲望呢?
這個問題在阿輝的心底里盤根,可是他無處可宣洩。
因爲那個阿登唯一曾告訴過這些話的人,已經自殺死了。
這十多年來,阿輝的心裡一直存在這些問題:阿登爲什麽會自殺?那個神秘的牽引是什麽?
可是沒有人能告訴他答案;所有能夠告訴他答案的人,都已經自殺死了。
阿輝深呼吸了一下,試著讓自己喧囂的腦海冷靜下來;那裡面一直以放大的字樣打著“自殺死了”這幾個字。
這會不會也太巧合了?
所有擁有答案、知道真相秘密的人,竟然都不約而同自殺而死。
而阿輝不認同郭文素的思考邏輯;文素認爲阿登的死,造成了文淨的死,可是阿輝認爲他們兩個死者並不是誰因爲誰而自殺,而是他們都爲了同一個原因自殺。
這個原因,就是那個阿輝十多年來想要知道的秘密;那個“神秘的牽引”,那個無人知曉、如今長埋地下六尺的真相。
到底是什麽?
阿輝想起和文素的對話中,談到阿登和文淨的交流大多數都是通過網絡聊天,而文淨生前是個電腦和網絡迷。
阿登自殺的那年,父母買了一部新電腦給他,接著阿登就迅速地迷上了網絡世界,不是逛論壇、玩網路遊戲到深夜,就是不知道和誰即時通到凌晨,鄧太太怎麽罰,阿登都會偷偷在夜裡爬起來上網。
或許沉迷網絡也間接導致了阿登的自殺吧,所以鄧太太在發生了悲劇後,對於網絡總是抱持著某種恐懼的心態,自己幾乎不上網,如果不是鄧先生堅持,也幾乎就要拔掉家裡的網絡綫了。
自從阿登火災身亡後,阿輝一直都想要“還原”阿登自殺想法形成的過程;他想要破解到底是什麽事情、什麽人,導致阿登產生“想要消失”的想法。
於是經過幾番研究、拜託,阿輝也成功闖入了阿登在網絡上的電子郵件信箱、即時通戶口、論壇戶口等等。
可是十多年來,登入阿登的戶口、信箱,沒有一次發現什麽有用的訊息。當然,頭幾年登入得比較勤,這幾年阿輝幾乎沒有再登入阿登的戶口了。
想著,阿輝打開了即時通軟體,輸入了阿登的帳號和密碼。
就再試試看吧。
一分鐘後他登入了阿登的即時通帳號。阿輝拉著滑軸一一檢視阿登的好友名單;當然,就和幾年前一樣,沒有什麽分別,而且都沒有人在綫上了。這十年來科技蓬勃發展,軟體開發日新月異,阿登那個年代的即時通還能登錄已經是個奇蹟了,很多年前開始已經沒有人在用這軟體了。
正要登出阿登的帳號,突然有人跳上了“在綫”的群組裡。
是一個膩稱“莉莉”的人。
阿輝望著這個在綫的膩稱,抿了抿嘴,正思索著是否要做些什麽,一陣代表有新對話的音效就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