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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沒有其他遺漏的參數了。
男人把電話卡取出,把仍啓動著的智慧型手機果斷地放入了蟑螂箱子內。
果不其然,三隻蟑螂像饑渴了很久終於看到食物一般,餓虎撲羊地湧上前去爬上手機。
男人仔細地觀察著蟑螂的動作。箱子裡的三隻蟑螂X成蟲體色呈褐色,體形比通體透明的幼蟲大五倍左右,並且行動迅速,常在夜闌人靜時才活躍起來;不特地觀察的話,一隻單獨的成蟲很難引起任何注意。箱子裡除了三隻活動的蟑螂,還有角落邊還來不及清理的死亡的成蟲屍體。
蟑螂X成蟲只能活60天,成熟後生産五至十次,每一個卵鞘里含有上百個蟑螂卵。由於體形微小,它們只能以生産數量多來抵抗被演化淘汰的結果。
能生存下來並長大成熟的蟑螂X不多,所以它們每次生産都是巨量生産。
當然,如此特殊嚴苛條件下才能孵化的蟑螂卵,只能以數量多,增加找到適合孵化的地方的可能性,才能增高生下來的機率。
在智慧型手機熒幕的光里,蟑螂好奇地攀爬著手機,男人似乎看到了在地球上生存了三億年的活化石那一瞥智慧閃光。
第三章—蟲子
學校里的傳聞越來越誇張了。
小蘭遇難後,美詩又休課了一個星期才回到學校上課。
“喂,掃把星,爲什麽你還活著啊?”不管男女,他們總要奚落美詩一番。他們朝她丟紙團、扔垃圾,甚至把她的書包和筆記本從三樓課室窗口拋出去,筆記本里的紙張像雪花一般在空中盤旋飄落。
美詩卻失去反抗的意願。她默默地到底樓花圃里撿起髒兮兮的書包和筆記本,以及能找得回來的筆記本紙張,又再緩緩地回到課室。
連教師也不太理她了,對同學們的惡作劇視若無睹,任由美詩一個人仿佛一種透明的存在般,躲在她位子上的小角落,沉默接受同學們的冷暴力。
而在美詩的心裡,她的世界也早已縮小成一個小房間的大小;那一個小蘭在她身旁醒不過來的房間,嘴裡爬出透明蟲子,爬滿她的床,爬上她的身子。
休課一個星期大概遠不足夠彌補美詩心中的缺口,但是她別無選擇。直到坐在課室里的這時候,被現實里的同學們包圍、欺負的這時候,她仿佛還在一次又一次地重新再經歷當晚的噩夢。
怎麽推怎麽搖也不再醒來的小蘭;在小蘭嘴唇上像在探索什麽的透明蟲子;逐漸占據了她整張床的透明蟲子群;爬上她的大腿的透明蟲子,幾百隻讓人毛骨悚然的蟲子腳在她的皮膚上爬動。
這種事情怎麽可能淡忘。美詩望著面前的白板發愣,身旁同學在訕笑:“你怎麽還沒死啊?”
是啊,她爲什麽還活著?有時候美詩也會思考這個問題,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是同學口中的掃把星。
雯雯、阿雄、阿明在派對上死亡,美詩自己活著看到最後;小蘭在美詩家裡死亡,美詩活著看著小蘭的臉被透明蟲子爬滿。
而這讓美詩聯想到,或許,下一個就輪到她自己了。
也許,下一個被透明蟲子殺死的人,就是她。雯雯、阿雄、阿明和小蘭的死,是一種預告,預示著美詩的死。
被透明蟲子撐破喉嚨而死的命運。
美詩瑟縮了一下,不管教師還在教書,衝出了課室到廁所去,朝馬桶開始嘔吐了起來。
望著馬桶里漂浮的嘔吐物幾秒,美詩按下了沖水鍵;嘔吐物隨著一陣暫時形成的漩渦,通流到下水道去了。
她虛弱地蹲在馬桶邊,抱著膝蓋,一時間竟然脆弱得無法站起身,回到課室里。
不知道是因爲親眼目睹了雯雯、阿雄、阿明和近距離看著小蘭嘴裡爬出蟲子的關係,美詩不知何時開始,出現了不定時作嘔的現象。
像有什麽急著想要從她的喉嚨里爬出來。像是有多足的昆蟲在她的喉嚨里爬著,移動著它細小的腳,黏附在她的喉嚨壁上。
美詩不敢把自己出現作嘔的現象告訴任何人。
她害怕另一種可能性,也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可能像小蘭他們一樣,身體裡住了一堆蟲。
想著,她又作嘔了,忙站起身往馬桶又是一陣嘔吐:“呃……”
馬桶里又是一團褐色的嘔吐物。
美詩每一次嘔吐後,都很小心地觀察自己的嘔吐物。慶幸的是她一直都只是嘔出一些食物渣滓類的嘔吐物,從來沒有嘔出過透明的半膠狀液體。
沒有嘔出過那些蟲子。
所以她還能暫時相信,自己並沒有被蟲子侵占。她伸手拿出紙巾擦了擦嘴巴,又按下了沖水鍵。
她繼續待在廁所里,盯著重新蓄著透明乾淨的水的馬桶內部。
沒有人能知道她開始出現嘔吐現象的事情。沒有人,包括她的家人,她的哥哥。她只能一個人悄悄地承受這種恐懼感,這種害怕萬一哪一天嘔出了蟲子的恐懼感。
哥哥說警方勒令她必須到醫院做一次完整的身體檢查,但是由於情緒不穩定,美詩的身體檢查一直被拖延。
家人都不明白爲什麽美詩如此抗拒進行身體檢查;他們不知道,她是多麽地害怕;他們不知道,她已經開始每天在嘔吐。
想著,她又仿佛感覺到肚子裡有什麽在悄悄地爬動著;成千上萬地爬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