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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讓他幾乎承受不住的疲倦感襲卷而來;不是那種身體上的疲倦,而是心的疲累。世界那麽大,一個人面對這個諾大的世界,孤單得讓他無法承受。
手裡曾牽著的人離自己而去,徒留太多讓他想起就心如刀割的美好回憶,以及不再有所愛之人一起面對的寬闊世界。
“好累,覺得好累。”布萊德仿佛在跟自己説話一般,把心裡的話傳送給這個陌生的莉莉。
此刻他才了解爲什麽有的人終日流連網絡,喜歡和現實里不認識的人交心;因爲虛幻世界裡的人,彼此不認識,沒有任何包袱沒有任何枷鎖,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換來一點真實的溫暖。
“這世界一個人面對,實在太沉重。”布萊德又說。
“逃走吧。”對方説。
“嗯?”
“逃離這個讓我們心痛的地方。”
“能逃到哪裡去?”
“逃到另一個世界去吧。”
“這樣就不會覺得心痛了嗎?”
“大概是我們最後一絲希望。”
布萊德嘆了口氣。
死亡可怕嗎?他自己曾離自殺那麽靠近。他曾因爲受到某種能使人類思維產生幻覺的耳病毒影響,而試過燒炭自殺,可是最終失敗了。
他想起當時那麽接近死亡那一刻的感覺。
死亡的悽美,把最美好的一切定格成雋永。
或許這是布萊德逃離這個世界的最後時機了。再拖延下去,美好的回憶會持續腐爛直至變得醜陋。
“該怎麽做呢?”布萊德問莉莉。
“先準備好放棄自己,放棄這個世界。”莉莉回答:“這些都不再重要了。”
“嗯。”布萊德應道。
“忘了愛過的人,忘了曾經美好的世界,消失。”對方說。
“嗯,消失。”布萊德點點頭,轉頭望向窗外那輪明月,那一瞬間他覺得世界離他那麽遙遠,月光是冷冽的,夜空是空洞的,世界是冷漠的。
不再是他所屬的世界。該離開這裡,該消失了。
布萊德不由得把雙腳縮起來,把頭埋入膝蓋上,雙手環抱著雙腳,靜靜地傾聽那一個片刻,他微弱的呼吸聲。
再死一次嗎?
死這個字仿佛一種毒藥,在他的腦海里溶解,滲透進他每一顆腦細胞。在這個世界上消失的念頭,此刻顯得如此誘人。
如果不再想起自己了,就不會再感到心痛了。
讓這個可悲的自己消失吧。
布萊德用力地抱了一下自己的腿,鬆開手,擡頭張開眼。
電腦熒幕上,莉莉早已又寫了幾句話。
“約個時間一起逃離吧,至少離開時沒那麽孤單。”
布萊德長長地吁了口氣,伸手在鍵盤上敲打了一個字:“好。”
當他按下回車鍵時,他又轉頭看向窗外的月亮,依然顯得那麽遙遠,那麽冷漠,那麽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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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話:
☆、第四章:消失 (1)
“就如每次他覺得自己深切需要神的時候一樣,他思緒的表面是平靜的,但是在更深處的地方,在信念和質疑永恆交戰的地方,他深深地害怕他的祈求永不會獲得任何回應。”——史蒂芬·金,《絕望》。
第四章—消失
1
鄧太太感覺到小兒子的異常。
好像有些什麽在兒子的腦海里翻騰、消耗著他的靈魂,使他顯得有些渾渾噩噩的。
“輝,該吃晚餐了。”鄧太太敲了敲兒子的房門,可是裡面一點動靜也沒有。
阿輝經常戴著耳機聽音樂上網,所以房間裡一點聲音也沒有。
鄧太太嘆了口氣,伸手試了試門把,果然已從裡面被反鎖了。
該拿這個小兒子怎麽辦好?
鄧太太站在門前,望著房門,好像這樣就能穿過那片房門的木板,看到房間裡的小兒子。
她擔心阿輝,擔心死了。怎麽可能不擔心?阿輝現在的狀況就和十多年前自殺的大兒子阿登幾乎一模一樣;沉迷網絡,接著精神混沌,最後……自殺身亡。
她不想看著阿輝步上和他哥哥一樣的不歸路;爲了保住剩下的唯一兒子的性命,鄧太太做什麽都在所不惜。
不能連阿輝也失去。
鄧太太深吸了口氣,又再敲了敲門,可是裡面還是毫無動靜。
她的腦海里不停幻想著各種可怕的情況,可是她以驚人的毅力鎮定自己,掏出久未使用的家裡備用鑰匙,找到了阿輝房門的那支鑰匙,插入門把,輕輕轉開。
“喀叱”一聲,門鎖被打開了。
鄧太太推開了房門,吞了口口水。
“輝,吃晚餐了。”
房間裡,阿輝仍好端端地坐在電腦前,戴著耳機,在鍵盤上敲打著。
鄧太太暗自鬆了一口氣;幸好阿輝還活著。
“輝。”鄧太太走上前,伸手點了點阿輝的肩膀。
阿輝仿佛沒有感覺到一般,還繼續在敲打著鍵盤。
鄧太太又加重了力道推了推阿輝,阿輝這才意識到鄧太太的存在,摘下了耳機。
“輝,該吃晚餐了。”鄧太太皺眉説道。
“嗯。”阿輝應道,可是卻沒有起身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