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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個老男人走出來,說:“老歪,是他們先要打我大伯。我大伯那麼大的年紀了。又是我請來的人,我可不能讓我大伯在我們村出什麼事。他們有話就好好說。”
那邊,昨天見過的,那個老太太出門打工的兒子吼著:“出了這種事,還能好好說話嗎?要是今天出事的是你媽,你還能這麼輕鬆說話?”
村書記拿著鋤頭敲敲地:“這種事,誰也不願意出。不過事情已經這樣了。該怎麼處理,兩邊坐下來,好好協商。”
“先打一頓再協商吧!”老太太的兒子吼著。
到底怎麼回事?我帶著這個疑問,竄到了廖老身旁。廖老手裡都還拿著一根手臂粗的棍子呢。難道他剛才也加入了打人的隊伍?只是我沒有發現而已。
廖老說,今天是那老太太辦喪事。他們家說沒錢,就這麼湊活著趕緊抬出去就行了。他們家把死人停在財神廟裡,村里人早就有意見了,早點抬上山,早了事。所以也沒有停靈,昨天咽氣的,今天就上山了。
請來做法事的是鄉里的一個道公,那道公在鄉里還是有點名氣的。很多年前,他也是個鄉村老師,本地人,做到五十多,退休了,就開始做道公。他沒退休的時候,就不時有人上門找他了。他人還是信得過的。
可是今天老太太上山的時候,出了事,老太太的兒子氣不過,就要打那道公。今天大家都是又累,又喝了酒。道公在村里也有點人脈,自然也有人幫他,這麼一來,兩邊就打起來了。
“老太太上山出什麼事了?”能讓兩邊十幾個大男人,還帶著爺孫幾對,拿著鋤頭對著砸的,那肯定是大事。
廖老說:“抬八轎過水庫邊的小橋的時候,橋斷了,人摔下去,棺材都滾水裡了。”
我倒吸口氣,這還真的是大事。我先想著的就是明天中午我要騎著我的小毛爐去鄉里拉兩桶桶裝水回來。再貴也要拉兩桶回來。村里用水,就是在水庫邊的水房裡抽水的。說不定過幾天還會抽到泡過棺材的水呢。
“沒人受傷吧?”我問,但是肯定是有人受傷了。那橋上下落差挺大的。
“有個已經送醫院了,她兒子回來找人重新去抬八轎。大家都覺得這事有蹊蹺,不願意幫這個忙。本來同個村子的,抬八轎這種事,叫到誰,誰都不會推辭的。但是這次,真有蹊蹺,村里年輕男人本來就沒幾個,現在連八個人都湊不出來了。這記恨到道公那,能不打起來嗎?”
我點點頭,這件事,我也覺得蹊蹺。抬死人的,還滾了棺材,還有人受傷了。
村書記直接點名,先把棺材從水裡弄出來,先抬上山在說。至於那道公,村里人幫看著,也不會允許他跑走的。各家女人,領著孩子回去,別讓孩子看到這些亂七八糟的。
最先離開的是女人和孩子。廖老還看看我,我才明白,我也要走了。誰叫我是女人呢?在村里,連個知情權都沒有。只能聽八卦。
拎著紅口袋回到江家老房子裡,光線已經昏暗下來了。江黎辰不在家,但是電飯鍋里已經煮好了飯。我自己熱熱那些打包的菜,就能湊合著吃上。這種時候,我只能想著,別人吃不死,我也吃不死的。
吃著飯的時候,江黎辰回來了。他的手裡還轉著一個早桃,把桃子放在我身邊說:“這麼聽話就先回來了?”
我瞪著我,想想他的話,原來他剛才也在財神廟那,而且也看到我了,知道我剛才去了哪裡。
我看看那隻小小的,青里透著紅,還帶著一層絨毛的桃子,說:“好過年沒有見過這種桃子了。我記得還是我很小的時候,在我們家小區門口,有時候會有老頭子拿著這種桃子來賣。”
“老蔸毛桃,還沒熟透。在等兩三個星期,熟透了……”他停頓了一下,“也沒有了。這村里人不會賺錢,這種東西,拿去市里賣,百分百能賣完。但他們都不去摘,就在水庫邊上,就是今天棺材滾下去的那橋邊上,有好幾棵呢。都是村里這些孩子,爬樹摘桃玩。等熟了,也早沒了。”
“你去那地方看過來?人怎麼會掉下去?棺材滾到水裡了嗎?會不會再被抽上來,進我們的自來水管,再讓我們用來煮飯?”
江黎辰看著我,一會才伸手揉揉我的頭:“你想多了。棺材有一頭是下水裡了。不過還好棺材質量不錯,沒散架。要不屍體泡到那水裡,這個村里,就等著整條村一起死了吧。村長報警了,一會說不定會有警察來問話。你快點吃。”
等我吃飽了,洗好碗,天也全黑了。村長用大喇叭喊著每家人都給一個代表去財神廟那,鄉里領導和警察同志來問話了。
十幾個人,或者是二十幾個人的械鬥,還有人受傷去醫院了。這肯定會有人來的。江黎辰和我兩個都去了財神廟。財神廟平台上,幾乎已經站滿人了,根本就不是一家一個代表,而是全村人,基本上都來了,就連我們班的小朋友都來湊熱鬧了,還爬到了一旁的樹上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 索命老太太變黑影
先是鄉里的警察說了械鬥的嚴重性,然後再由鄉里領導說鄰里和睦的重要性。然後是警察對今天的事情做的調查。公開的,問了很多問題,隨意指定人回答,甚至就連十幾歲的孩子都會被問到。
我看清楚了,這就是調查事情而已,並不會因為這件事對誰怎麼樣。
那道公一直蹲在警察身旁,也不說話,等警察問完了,叫村裡的幾個幹部和村民代表去簽名。就連江黎辰也回答了問題。我在那站了足足兩個小時,就沒有聽到一個由女人來回答的問題。重男輕女已經達到了這種程度。在這種事情上,女人只能是一個旁觀者。
道公跟著警車被帶走了。大火散去的時候,我追著江黎辰問:“那個道公不會被關起來吧。”
走在我們身後的廖老說:“不會。橋又不是他弄斷的。”
江黎辰也說:“把他帶走,其實就是出於對他的保護。”
“那道公挺冤枉的。做了這麼多年也沒出過事。這回出了這麼大的事,唉。”廖老應該是認識那道公的。
回到江家的老房子裡,我也累了。今天一整天事情太多了。我拖著腳步往房間裡走的時候,江黎辰拉住了我,讓我看看院子裡我種的那棵小花。現在那花絕對不是小花了。當初我就種在石臼里,想著石臼就這麼大點,種上去最多也就是幾根藤而已。以往它也就是幾根藤,剛有院子圍牆那麼高。而現在那半面牆都是這種花藤了。甚至花藤上長著很長的刺。這種刺我在墳頭上那片花藤里是沒有見過的。
“變異品種?”我驚訝地靠近那棵花。
江黎辰抓著我的手,讓我輕觸在葉子上,說:“閉上眼睛,跟這些花溝通。”
我倒是瞪著眼睛看著他。他能跟這棵花說話,這個我知道。但是讓我也來跟個花談情說愛,這是不是有點荒謬了。“你是死人,是花妖,親,我不是。我覺得……”
一瞬間,我的腦海中出現了圍牆外的畫面。就好像我是趴在圍牆上,看著外面的情況一樣。在外面,四周很黑,那種山村里特有的黑。但是在那黑暗中,我還是看到了另一個身影。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都是黑色,我卻能很清楚的看到她在那。
她是一個老太太,半駝著背,身上穿著壽衣,正在拍著我們家鄰居的家門,說:“兒子,兒子,給我水。給我水。”
那家人沒有一點反應,她緩緩轉身,朝著我們這邊走過來。在距離院子還有五米左右的地方,她停下了腳步,抬頭看著我,就好像能看到我一般。她那張臉,死灰一般的顏色,眼睛裡瞳孔已經放大了,那雙眼睛怎麼看都不可能是活人的。我在看到她的臉的時候,嚇想要動一下,但是一股力量抓著我,讓我沒辦法動彈。
幾秒之後,她慌慌張張地錯開眼神,朝著另一個房子走去。她的嘴裡,還喃喃地說:“兒子,兒子,給我水。我是被媳婦氣死的,我要媳婦還命來。”
等她轉到另一座房子後面,我看不到她的時候,一個衝擊,讓我眼神花了一下,再次能聚焦看清楚周圍的東西時,我還是站在圍牆邊上,江黎辰抓著我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看到了嗎?”
“你也看到了?”
“這棵花就是這個院子的陣眼,是結界的力量源泉。”
“可它是我種的!”
“它也是我。”
我不可思議的抬頭看看這棵突然就長大很多很多倍的花藤,在院子圍牆上,一束黃花在那搖晃著,就跟剛才我看的角度是一致的。那花就是剛才我的眼睛吧。
晚上,我根本就睡不著。總會想著那個老太太走到哪裡去了。她整個村子的走,怎麼就不回她自己家去蹲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