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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是眨眼間的工夫,三騎快馬已風馳電掣般來到大茅屋外面,三人急促的勒住馬,賀天鵬與於上雲二人早迎上前去哈哈笑道:“副總鏢頭,久違了!”
四方鏢局副總鏢頭石魁,翻身下馬,領著兩個鏢師,隨於上雲賀天鵬二人走進糙棚內,幾個人圍坐在那張方桌四周。
賀天鵬卻直拿眼睛望著石魁背在背上的藍緞包里……石魁一笑,接過小二送上來的一大碗茶,先自“咕嘟”喝了一大口,這才緩緩自懷中摸出兩張洛陽祥和錢莊的莊票,上面載明各五千兩,一共是一萬兩,雙手往賀天鵬面前一遞,道;“這是押鏢銀中二成,共一萬兩,賀兄請收下,出個收據,石某還得趕著上路呢!”
哈哈一笑,賀天鵬道:
“押鏢銀石兄先收著,敝堡主十分想瞻仰一下四方鏢局這一趟所保的鏢,所以特命兄弟二人,前來敦請石副總鏢頭走一趟石頭堡。”
石魁一怔,卻突見山道上來了一位白髯老者,擔了一擔西瓜,一頭闖進小糙棚下面,隨手摘下破糙帽,“呼呼嗒嗒”扇著涼,道;“娘的可真夠熱的,老漢的骨髓油全都被烤出來了。”
這老頭一擔挑了六個大西瓜,這時候他竟隨手抓起一個,一掌拍開,伸手邊掏著瓜肉往嘴裡塞,邊還直喘大氣,樣子還真透著舒坦。
於上雲嘴巴一抿,高聲對屋裡小二道:
“殺個西瓜送上來!”
那小二一聽,急忙走到老者跟前,笑道;“你這西瓜可要賣?”“一個一串錢,隨便挑。”
就見那小二拍拍掂掂,終於選了一個大的,就著方桌切開來。
於是,五個人拿起來就啃,石魁邊啃邊道:“歐陽堡主要看,石某自當走一趟石頭堡,只是這趟鏢有期限,恐怕誤了時辰,總鏢頭那兒石某無法交待。”“話是不錯,但賀某既奉命前來,如果碰壁,自也難以交差,石兄何不與我二人快馬加鞭,三五十里路程,也不過一個多時辰光景。”
石魁知道無法推辭,因為“飛天蜈蚣”歐陽壯只要在這兒跺跺腳,遠在棗縣四方鏢局的房子全得晃三晃。
萬不得已,石魁對賀天鵬道;“賀兄既如此說,石某隻有繞道一途,只指望歐陽堡主能體諒我石某入,石某就感激不盡了。”
賀天鵬哈哈一笑,道:
“為了節省時辰,咱們西瓜下肚就上路!”
於是,一個大西瓜全入了五人肚皮,五匹快馬也立刻上道了,卻見糙棚下面那個老人,不住的搖頭,自言自語的道:“上當了,我的乖乖孫。”一面緩緩站起身來,對小二咧嘴_笑,道:“小二哥,我這身老骨頭實在挑不動這擔西瓜,這麼辦,你替我看著,能賣就賣,不能賣你同屋裡夥計就吃了它,過些時候我再來。”
小二還在發愣呢,那老頭早已頂著他那個破糙帽走出老遠去了。
老頭走的方向,卻正是奔向石頭堡的那面……一路他哼哼喝喝,似乎相當開心,但不知他有什麼值得恁般高興模樣。
天氣炎熱,大地又乾旱,像這種吸口氣都覺得心口發燙渾身不自在的三伏天,誰也不會無事晃蕩在山野荒徑上,除非,當然除非不得已,就像“北地神偷”錢如土。
錢如土沒有神經病,他絕不會白白冒著酷熱天,擔了一挑西瓜送給賀天鵬他們五個人解饞擋渴,因為他自得知四方鏢局這趟保的是一尊佛像,他決定替石頭堡製造一項麻煩,如果順利的話,再弄上個十萬八萬兩銀子。
也不知錢如土是怎麼折騰自己的,因為當賀天鵬五騎快馬才翻上石頭崖的時候,錢如土也已正走出赤陽鎮,不過在他的臂彎里,正夾了一個布包,他行走如飛,朝著石頭堡趕來……他心裡十分清楚,石頭堡堡主“飛天蜈蚣”歐陽壯不只是在這方圓數百里內坐地分贓,且是個黑道魔頭,這幾年他可能是在修行,因為凡是惹他不痛快的事,他也不再自己伸手料理,怕的是染污了自己雙手,他都是閒話一句,而由他的手下代勞了。
但如果要問這歐陽壯的真本事,恐怕還真的沒入知道,因為直到現在,還沒有一個活人從他手中溜掉。
就在石頭堡的大廳上,“飛天蜈蚣”歐陽壯斜靠在那張“唯他獨坐”的大太師椅上,捋著長髯哈哈笑道:“石魁,你坐你坐!楊總鏢頭一向可好哇!”
石魁急忙抱拳道:
“托堡主的鴻福,總鏢頭還算順暢如意。”
打著哈哈,歐陽壯吩咐端些冰糖泉水,大熱的天喝上一大碗,保准暑氣盡消。
“聽說貴局子這趟保的是尊佛像,不知是否可以叫老夫瞻仰一下?”
其實他這句話等於是多餘,誰的心中都清楚,如果拒絕他的要求,除非四方鏢局關門。
不過放眼當今武林,大概除了他歐陽壯能不顧保鏢行規,可以中途攔鏢一觀外,已是絕無僅有。
石魁心裡一千個不願意,但衝著過去的規矩,四方鏢局已抽取十分之二的紅利了,歐陽壯再霸道,也不能厚顏奪鏢,眼前只盼這惡霸一看之後,馬上放人上路。
他心念間,廢話也不多說,當即大方的自背上解下包里,就著那張八仙桌面上,把包里一放就要打開。
卻見隨同石魁來的一個年輕鏢師,突然起身一攔,道;“副總鏢頭,中途拆鏢不太妥吧?”
石魁面露愧色,道:
“石頭堡名震江湖,歐陽堡主又是一方霸主,絕不會讓咱們有分毫擔待,你且退下。”
太師椅上的歐陽壯,並不插嘴,只是眯著眼看著石魁。
當那年輕鏢師退回座位時候,石魁很小心的把包里打開來,只見那佛像仍然密密的里著一層黃緞布,模樣約有一尺高。
石魁抖動著雙手,又開始細心的解著那層黃緞布,他心裡明白,這一解開,要想再同樣的包法,恐怕十分困難了,因為那黃緞里的十分細密而精巧,精細得看不出是包紮的一般。
慢慢的,石魁解開了那層黃緞布,卻使得在場諸人,甚至“飛天蜈蚣”歐陽壯也當堂一震,因為那佛身自頂至足,被一層粗細的白色絲綢所裱糊起來,就在那白綢的接口處,更印上十幾個印章,顯然到此為止,如果要拆開這層白綢,白魁勢難再交差了。
“飛天蜈蚣’’歐陽壯接過這尊古佛,先是在手上掂了一陣,微點著頭,道;“是玉雕的,絕非金銀古銅之類。”
就在他一陣撫摸之後,才緩緩道;
“老夫已要求過看這尊佛像,如果再要逼問是何人之物送歸何人,顯然不近情理,不過這尊佛老夫是要定了。”。他此言一出,石魁雙目暴睜,張口結舌說不出一句話來,跟隨他的兩個鏢師,也都“忽”的一下站了起來。
嘿嘿一笑,歐陽壯擺擺手,道;
“你們放心,我不會從你們手中奪這尊古佛,因為石頭堡每年進帳,有不少是你們四方鏢局分來的紅利,老夫怎會搬石頭砸自己腳丫子的?”
一股冷汗殷殷自石魁額上滾下來……
卻聽歐陽壯笑道:
“石魁,你把這尊佛像收起來吧!”說著,把手中的佛像心不甘情不願的又遞向石魁。
石魁接過佛像,像拾回自己靈魂一般,急急用黃緞去包紮,但他卻再也無法包紮得如同先前一般的細緻,他手大掌大,像捧著個燙手山芋般,引得歐陽壯哈哈大笑。
卻見那年輕鏢師,隨之過來,算是勉強把佛像包紮好。
於是,石魁自懷裡摸出兩張各五千兩的銀票,雙手遞向歐陽壯麵前,道;“歐陽堡主,這裡是一萬兩銀票,洛陽祥和錢莊的莊票,你請收下。”
歐陽壯手一攔,道:
“這一萬兩銀票,我替你們三位分一分,石魁你收四千,他們兩位各三千,算是我拿銀子封住你們三張口。”他不等驚愕的石魁三人有何話說,立即又接道。”
“有道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可是你們拿了我歐陽壯的銀子,絕用不著你們替我消什麼災或順什麼氣,僅只是把口風緊一點,該怎麼做,你們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舊。”
石魁三人面面相覷,不知這魔頭在弄什麼鬼,但眼下還是早點離開為妙。
卻又聽歐陽壯道:
“你們上路吧,我不留你們了。”
外面太陽偏西,熱氣仍在,但比之石頭堡大廳來,外面的熱,還能叫人忍受,但同歐陽壯在一起……那味道只有石魁三人心裡清楚。
石魁三人縱馬跑出石頭堡,頭也不回的奔馳在去長安的官道上,那樣子就如同馬尾已著火一般,狂奔鼠突而去三人也才繞過石頭崖,尚未踏上赤陽鎮通往西平的官道,迎面一個老者,頂一個半舊糙帽,帽檐拉得很低,見三人騎馬過來,不由一怔,急忙閃身道旁,讓過三騎……塵土飛揚,怒馬狂嘶,老者一縱身落在官道中央,只見他目凸嘴鼓,細腿直往地上跺,口中自語道:“完了完了!娘的這下全完了,想不到歐陽壯會發了慈悲心腸,放走三人,且還未曾留下姓石身上的古佛!難道那尊古佛不稀奇?難道……”老者正在思忖,突又聞馬聲狂嘶,從石頭堡那面,又縱過兩騎來,眨眼已到了老者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