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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大雄大怒,“呸”的一聲,道:
“老子這是為崔家堡兩肋插刀,死在一個義字上,老子哪一點胡塗,殺不過命一條,又何謂可憐,簡直是胡說八道,滿嘴胡言。”
錢如土“呀呸”一聲,幾乎把手指點到巴大雄的鼻頭上,厲聲喝道:“你小子懂個屁的‘義’字,有道是,良禽擇木而棲,平鄉崔家堡是幹啥買賣的,難道你不知道?他們遠地打劫,近處豪奪,昧著良心干那殺人放火勾當,而你還要為他崔家四虎兩肋插刀,娘的,他們分了你什麼好處,而使你這般的為他們賣命?”
巴大雄道:
“就算是殺人放火,坐地分金,那得靠本事呀!”
錢如土搖著頭,道:
“可真有你的,傻大個子,竟也厚顏說出這些話來,我問你,皇帝老子一定打不過你,你何不去趕走皇帝你自己去干呢!”
巴大雄一怔,錢如土又道:
“憑著你這身骨架,為什麼不走走正道,去干一番轟轟烈烈大事,也強似幹著二強盜好吧!”
巴大雄忽然哈哈仰天大笑,他幾乎把眼淚全笑出來,伸著指頭連連點著來如風與錢如土二人,道:“就你們兩個呀!一個盜氣正濃,一個偷味十足,一個是強索豪奪帶敲詐,另一個暗中揮動三隻手,我說老頭兒,你何不拉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麼德性,也敢在巴爺面前厚顏無恥,大言不慚的說道理論良心?我操,說句土地老爺也會點頭的話,我巴大雄還會為主子粉身碎骨,而你們能嗎?”
錢如土望了一眼來如風,笑道:
“該小子說的是有幾分道理,有道是:己不正焉能正人,我看這回事還真不容易解釋呢!”
來如風冷然向巴大雄,道:
“如果有一天,你發覺我二人盜非盜,偷非偷,你當如何?”
巴大雄眨巴著環眼,道:
“什麼盜非盜偷非偷,你身上那五萬兩銀子,還有我家四堡主的幾斤首飾,難道不是最佳證據?”
來如風一咬牙,對錢如土道:
“錢老,你帶小娟上路吧!反正是一條官道通洛陽,也許幾個時辰,我就會追上你們的。”
錢如土道:
“你要幹啥?”
來如風一咬牙,道:
“我要再給他一次機會,當然,也要利用這次機會,叫這小子知道,什麼是善,什麼叫惡,他若真的冥頑不靈,那他就是一頭狼。”突然,他對坐在地上的巴大雄喝道:“你站起來,老子帶你去個地方。”
錢如土急問:
“可以嗎?你要多多考慮呀!”
來如風哈哈一笑,當即掉轉馬頭,急馳而去……巴大雄一瘸一瘸的爬上馬背,也急急追上前去……錢如土搖搖頭,與魏小娟二人也離開了這座土地廟,離開了雙龍坡,向東一條官道馳去。
來如風一馬當先,領著一頭霧水的巴大雄,翻山越嶺,跨溪穿林,時而山勢陡起,時而溝壑小道,時而平疇綠野,密林小溪,蟲嘶鳥鳴,原來已是天亮了!
就在一處絕嶺面前,來如風挺胸坐在馬背上,以手阻住巴大雄,臉色莊重的,道:“巴大雄,有句話在進此山以前,我得問問清楚。”
巴大雄有些惱火,道:
“娘的,你把老子引到這絕嶺深山,究竟想幹啥?”
來如風雙目精芒暴射,神色凜然,道:
“眾生好渡人難渡,只渡眾生不渡人,對於你巴大雄,我是不信邪,才帶你來此,老實說,這地方連我那個老搭檔也未來過,而你是第一人,所以我要你看了之後,發誓不再傳言第三者,你能嗎?”
巴大雄越聽越玄,不由濃眉打結,沉聲道:“來如風,你在搗什麼鬼,你先說清楚。”
來如風直直的盯在巴大雄的臉上,道:
“起個毒誓,我就帶你去看,否則,你滾,馬上滾得遠遠的,甚至重投入平鄉崔家堡去幫著那四隻惡虎為虎作倀,也隨你小子去吧!”
巴大雄迷惘了,他甚至有些惑疑自己的耳朵,然而一種好奇的驅使,一種不信邪的意念,逼使他非要看看來如風在弄什麼鬼,他心裡十分明白,如果這幾句話是在雙龍坡下那個土地廟前說的,他可能毫不疑慮的,抗起砍刀跨馬而去,但是兩個時辰之後,陽光登上高峰之顛的現在,他卻在來如風的幾句話中猶豫了……於是,他緩緩的翻身下馬,仰頭望天,神色莊重的道,“我若看了姓來的秘密說於第三人知道,上天有眼,叫我巴大雄黃沙蓋臉,屍暴荒野。”
來如風哈哈一笑,道:
“好!信天起誓,足證你良心未泯,沒有讓我失望,巴兄上馬吧!”
巴大雄一愣,一股鑽心而又說不出口的暖流,透入他的體內而直逼心頭,但他卻未再多說,當即翻身上馬,跟著來如風進入荒谷之中。
不過三里之後,突然一陣悠揚的鐘聲傳來,而使得來如風精神一振,巴大雄大吃一驚。
巴大雄正欲尋那鐘聲發自何處,卻是山鳴谷應難辨鐘聲來自何方。
山陰小道,來如風的白馬卻甚是習慣的早登上一個斜坡,這時候透過一叢松林,來如風指向一處山腰對剛剛上來的巴大雄道:“你看,那一片櫛比相連的撣院,就是我要帶你去的地方,目的只有一個,證明我來如風是如何的兩袖清風而又可憐兮兮。”
二人騎馬到了山下,踏著巨石,跨過山溪,二人這才把馬拴在山溪旁,拾級而上……突然,就在二人正要登上檟院大門前的時候,二十多個六歲以下的娃娃,從禪院的側門邊,嘻嘻哈哈高聲叫著,向來如風這邊衝來……來如風哈哈大笑,人往地上一蹲,早連背帶抱的托起三、四個穿著一色青裝長衫的小娃娃。
只見幾個娃娃抱住來如風的脖子親熱個沒完沒了……巴大雄看的真切,他真的吃驚了……不旋踵間,又從廟前大門內,衝出四十多個十歲左右的小童來,也都是一色青布長衫,不少孩子頭上還頂著瓜皮小帽,有一位須髯蒼白的老僧,跟在這些孩子身後面走過來。
放下孩子,來如風雙手抱拳,笑道:
“智能禪師,來如風又來打擾佛駕清修,真是罪過!”
一層層的額紋重疊,智能檟師稽首施禮,笑道:“似來施主這種菩薩心腸的人,老衲倒是希望你能天天來打擾,因為這也是你收養的這些孩子們的心聲啊!”
智能師話聲才落,所有的孩子竟齊聲高叫:“來叔叔好!”
那聲音充滿了童稚與無邪,誰都會聽的清楚,因為每個歡叫的孩子,臉上是那麼純真,是那麼的興奮;純真就是不虛偽,興奮則表示他們內心的喜悅……來如風每次原都是想略坐半天,與孩子們多接觸,但他怕淚水流出來而影響這些自小失去寵愛的孩子們,因為孩子們的遭遇,也是他自己身世的再現,也因此,他覺得自己應該為這些孩子們奔走,莽莽江湖,他唯一能為孩子們做的,就是他所設計的賺錢方法。荒年帶給人們飢餓,亂世帶給人們不幸,天災人禍,民不聊生,赤地千里,寸糙不生,那種苦日子,正是來如風小時候的真實生活,如果當時不幸被人分食,自己這條命早化為異物了。
來如風當即又掏出弄自崔家堡的五萬兩銀票,雙手遞向智能禪師,道:“山上冷的早,大師父們照顧這幾十個娃兒,也夠辛苦的,今年就多給每人添購一套棉衣棉被,孩子們不能受冷挨餓,老禪師你就多多費心了,這裡五萬兩銀票,三萬兩留在百靈禪院,另外兩萬兩,就煩禪師派人送往上心庵,也請上心師太為那幾個女娃兒加添些衣物用。”
智能禪師接過銀票,呵呵一笑,道:
“來去匆匆,難道你不和孩子們多聚一聚?”
“來叔!來叔!不要走嘛!”聲音是祈求!
“來叔!陪我們玩嘛!”大家齊聲懇求!
突然間,巴大雄伸出大巴掌,一抹滿面無法控制的淚珠,抖動著雙肩,對六十多個孩子們道:“娃兒們!來叔正有要事纏身,得要馬上趕去,我叫巴大雄,巴大個子,打從今天起,你們就叫我大個子,我同你們住一起,好不好?”
來如風面露微笑,道:
“你怎麼決定要留下來呢?”
巴大雄“噗通”一跪,滿面羞慚道:
“來爺!巴大雄個子大,但與來爺一比,仍然矮了一大截,如果我跟來爺出谷,保不準會把來爺的事抖漏出去,因為這種事巴大雄想也未曾想過……”他一頓之後,又道:“巴大雄家鄉洛陽,但自小失去父母而流浪在外鄉,比起來,他們就是我巴大雄的重生,來爺,你能不要巴大雄為他們也盡一己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