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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如風望望智能禪師。
卻聞智能稽首道: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二位之舉又比此說法更高出一層境界,偉大之所以偉大,即在於此,老衲代這些可憐的孩子們向二位施主致謝。”
來如風突然高聲對巴大雄道:
“巴大雄,七尺大漢,不能當著這些孩子面前說瞎話,你既然安於退隱,返璞歸真,你放心,我絕不說出你在此地,但願下次我來的時候還能見你在此百靈禪院。”
於是,來如風撫摸著孩子們的小臉蛋,笑道:“娃兒們,來叔這是下山替你們弄吃的喝的,穿的戴的,等湊足了銀子,來叔會同你們廝守在一起的!”
他同孩子們打過招呼,又對智能禪師施禮。
“我佛天心明鏡,來施主你會平安的!”
巴大雄雙手抱拳,道:
“來爺你好走!”一邊走近來如風道:
“山下那匹馬,來爺帶走吧!”
來如風一笑,一掌拍在巴大雄的肩頭,道:“知今是而昨非者君子也,來如風未看錯人,孩子們你就多費神照顧了。”
“來爺放心,錯不了的。”
這正應了一個人的心情轉變,只在一念之間的說法,要知巴大雄自恃勇武,又是崔家堡的副總管,自覺啃吃一方,不可一世,但他再也想不到,如今與來如風這個“大盜”一比,自己竟然是那麼的微不足道而幼稚可憐。
站在禪院大門口,遙望著山溪下馬背上的來如風,那站在他四周的幾十個大小不一,高矮不等的娃兒們,正揮動著可愛的小手,一臉歡欣卻又顯得迷惘的小臉上,有的在落淚,因為他們不知道來叔叔何時再來,而他們全是來叔叔在這八百里伏牛山區里所收養的一群孤兒,來叔叔的命對他們來說,比他們的命還重要……老禪師的身後,不知何時也站了十多個和尚,也在向山溪下的來如風揮手呢!
巴大雄突然覺得,來如風比之對面的高山還要高,於是他聳動雙肩,淚水像山下的溪流般往下落,落在幾個站在他跟前孩子們的頭上。
來如風跨馬馳出望月峰谷上,巴大雄的馬隨在身旁,直到上了官道,他才縱馬疾馳……折騰了一夜,如今又得快馬加鞭往前趕,也不知錢如土與小娟二人到了什麼地方。
一路追趕下去,熊耳大山,山勢陡峻,望之高不可攀,山風陣陣,沿著山道的兩邊,危岸峭壁,怪石嶙峋,看去十分驚人。
就在來如風剛剛越過一條山溪不到半里地方,突然前面傳來喊殺之聲,中間更加雜著女子的驚叫聲,那聲音極為悽厲可怖,也因此,那無奈的嘶喊聲,聽之令人毛骨悚然!
來如風拍馬疾馳,他有著不祥的預感,會不會……一衝而到了一個斜坡上,來如風不由眥目欲裂,因為就在一棵大樹下面,錢如土的大腦袋盡赤而充滿了汗珠子,魏小娟就貼著大樹,站在錢如土的身後!
不!是躲在錢如土的身後,十幾個凶神惡煞,正揮刀向二人狂劈猛砍。
來如風心裡十分明白,錢如土這是為了小娟的安危,才那麼死守在大樹旁,只求自保而不搶攻。
馬蹄聲,把幾個大漢引了過去,迎著來如風舉刀就砍,口中還高聲罵道:娘的,一個人弄了兩匹馬,腰包一定有幾個,先剁了你再說。”
來如風飛身離鞍而起,半空中一個空心跟頭,“嚓”的一聲,鋼棒在手,而兩端的尖刃也在他身子下落的同時,暴彈而出!
於是三聲狂喊匯成一聲哀鳴,就在血雨的狂噴中,三個最近的大漢全都是肚開腸流,當場死在地上。
後面跟上來的,也才一怔之間,又被來如風一掄狂刺,怒瞪雙目,張口結舌的倒在地上ぉ就這麼一陣砍殺、早把大樹下的十來個人震住了,只見有一個血盆大口顴骨奇高的大漢,雙手抱著大砍刀,斜著上身,迎向來如風,口中罵道:“哪裡冒出你這麼個王八蛋,跑來攪和大爺的買賣,難道不知我……”他話尚未說完呢,來如風真如一陣風似的,人已卷到這大漢面前。
來如風連多看一眼也沒有,只在那大漢身前交錯而過,然而,就在他擦身一過,人尚未走出一丈遠,那舉著大砍刀的大漢,卻似中了邪一般,哈著大氣,目送來如風的身影,道:“你……你……”緊接著“咚”的一聲,倒在一塊岩石邊,死不瞑目的帶著一肚皮的莫名其妙。
十來個大漢一看這情形,發一聲喊,全朝著山崖上衝去,樣子是比賽爬山,看誰爬的高,爬的快。
然而,誰也比不過來如風,因為沒有一個逃過來如風的那根兩頭尖鋼杖,約摸著全都得暴屍荒山了。
錢如土丟棄手中奪來的鋼刀,似喝醉酒一般,一屁股坐在樹根上,魏小娟衣裳有些破爛,臉色蒼白,獨目驚恐,望著緩緩走來的來如風,不由掩面大哭起來。
來如風拍拍魏小娟肩頭,笑道:
“沒事了,準備著上路吧!”
錢如土坐在地上直對來如風翻白眼,伸著衣袖邊抹著額上汗,苦味十足的道:“小子,你要是再不來,我老人家可要虛脫了!”
來如風一笑,道:
“錢老,我這不是趕來了嗎?”一面自馬鞍上解下包里,就著樹下打開來,把王小倩包在裡面的點心取了些:“吃些吧!都正午了,恐怕趕不到飛雁嶺吃飯,大夥先墊墊肚子,快馬加鞭,也許天黑時候還可以趕到洛寧。”
錢如土喘過勁來,這才罵道:
“娘的,我老人家就是要趕到飛雁嶺下面孫二娘開的飯館打尖等你的,哪會想到在這兒遇上這幫毛賊。”錢如土塞了一口桂花棗泥糕,邊吃邊又道:“初時我還搬出俠盜神偷的名號,小子,你猜他們怎麼說?”
來如風雙目上揚,道:
“他們怎麼說?”
錢如土用力把干不拉嘰的糕點扭著脖子往下咽,然後順順氣,道:“他們說,咱們既然又偷又盜,那是他們同行,我當時一高興,衝著他們十幾個擺擺手,正準備過去呢!突然他們一哄而上,又是拉馬,又是拖人,我老人家一看不對頭,當場就摔翻他幾個人,拖著魏姑娘,又搶過一把刀,就退守在這岩石大樹下……”錢如土又抓了兩個咸糕啃著,一面看了一旁小娟一眼,接道:“他們把我二人圍在這兒,其中有個血盆大口傢伙,竟然捧腹狂笑,說什麼同行是冤家,非要撂倒我老人家,魏姑娘也難倖免,可真是好一陣砍殺,如果不是保護魏姑娘,如果不是你小子人味十足,我老人家早宰了這幾個王八蛋了,還會被他們像他娘的蒼龍淺水遭蝦戲的折騰了一個時辰有餘?”這時錢如土才發覺馬已不在了,急問道:“馬呢?”
來如風彈身攀登高崖上,舉目四下一看,哪只有不遠處一匹馬在啃吃糙呢!而另外一匹,卻不知跑到那兒去了。
於是,來如風把那匹馬牽過來,卻正是錢如土坐騎,魏小娟的坐騎怕是被漏網的山賊騎著逃跑了。
不過來如風並不擔心,因為他把巴大雄的馬也牽來了,仍然是每人一乘。
三人上了馬,來如風把巴大雄留在山中的事,並未詳細說出來,只輕描淡寫的道:“那個傻大個子天良未泯,總算沒有看錯人。”
錢如土一聽,心中稍覺快意,始展露出一絲欣慰笑意。
當天晚上,三人已趕到了洛寧。
要知那洛寧就在洛水之北,過洛水快馬加鞭,兩頭可見太陽而達洛陽,來家集就在洛陽北面,孟津以南,兩地相隔,也不過二、三十里路程。
在洛寧南關一家平安客店,來如風特別為錢如土叫了幾樣下酒好菜,而洛水連黃河,除了鯉魚外,洛水出一種肉鮮味美的河鰻,兩三斤重的一條,經過名廚配料煨在景瓷平底盆里,中火清燉,端上桌面,香氣十足。
來如風舉杯笑道:
“錢老,這一路上害你擔心事,又吃苦受累的,來如風心存感激,先敬錢老水酒三杯。”
錢如土舉杯一飲而盡,晃著大腦袋笑道:“算你小子有良心。”
來如風又替魏小娟盛了一碗河鰻,道:
“小娟,就這一兩天,咱們就到來家集了,來叔好多年未曾回過家鄉,就是人不親土親的味道,因為那兒的人來叔不定會認出誰來,但故鄉的泥巴味,來叔還聞得出來,倒是你……”突然間,自店外面走進三個人來,打斷了來如風的話,也使得錢如土大感驚訝!
因為進來的三個入中,一俗二僧,其中來如風只認識一人,那就是棗縣四方鏢局總鏢頭“金刀太歲”楊剛,但錢如土不但認識楊剛,連那兩個粗壯高大的和尚,他也認識,那不正是汴梁城大相國寺的兩位護法至仁與至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