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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人已經失去這種慈悲很久了,他們以為自己是被優待的那一個,逐漸目空一切,妄想自己能凌駕在一切之上,看看他們是如何形容自己不屑一顧的烏鴉?是畜生,是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的畜生,所以活該去死。可是人,不也是畜生?不也生出了狂妄自大的心思?是鳥、是人,不過是造物主的一念之間,誰給他們的自信,能夠高人一等?
如果說捕食是維持自然界生命生存的基礎,是不得已而為之,那麼‘拆鴉’又算什麼?如果僅僅是為了資源領土殺死對方,那麼無可厚非,可是為什麼要奪取它們的靈魂。是因為貪婪吧,知道自己所作所為其實已經超出了界限,可是還想要更多,那些擋在路上的一切都必須被不擇手段地除去,不僅要除去,還要斬糙除根,除得乾乾淨淨,除得永世不得翻身。
不管用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掩蓋自己貪婪的面孔,可是內心深處的敬畏是最後的枷鎖,因為敬畏生命,所以有愧疚之心,因為愧疚所以心有恐懼,因為恐懼所以生出心魔。
即使自己不知道是如何拆鴉的,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拆鴉,可是自從知道自己做了這件事情後,他所有的不安和困惑都找到了出口,與其說是那隻烏鴉在報復自己,不如說是自己內心的譴責放不下。他看見的翅膀,是那隻烏鴉在靈魂被剝奪的最後一刻生出的執念,也是在那一刻被刻在他的骨子裡內疚。
如果是這樣,陸琛明白了為什麼之前所有拆過鴉的拆鴉人都沒有好下場,那些人也是被自己自責的心折磨著,覺得自己不配為人不配活在這個世界吧。那麼,陸琛轉念一想,自己能活下來的原因會不會是因為,自己的拆鴉並沒有那麼罪惡?雖然這件事情本身是罪惡的,自己也沒有逃過愧疚的本能,可是和前人相比,自己只是幻想出一對翅膀而以,而那些人幻想出來的東西一定比自己的可怕成百上千倍,才會讓他們連活著都不願意。
可是為什麼沒有這麼罪惡呢?陸琛聯想到葉紀告訴他,自己把那隻烏鴉稱作‘表哥’,而且葉紀也說這隻烏鴉對他非常好,好到他都沒法懷疑他會害自己。
慈濟堂,自己是在一個叫做慈濟堂的地方拆鴉,這是哪裡?為什麼自己會選擇這裡?如果他和這隻烏鴉一同進入了這個地方,起碼這個時候自己應該是自願的,但是櫻遠之早早在外面部下拆鴉人以防萬一,就說明他是確信這隻烏鴉圖謀不軌。最後的結果卻是自己反敗為勝?不,陸琛靈光一閃,不是自己勝了,而是這是一場有預謀的拆鴉!是的,他和那隻烏鴉一定是在那個地方發現了什麼,這個東西讓他們如同籠中之獸,被困在慈濟堂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甚至說,陸琛呼吸一滯,不是被櫻遠之手下的拆鴉人殺死,就是,被自己殺死。
陸琛的腦海中立刻出現了這樣一幅畫面,一隻烏鴉站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正面臨著無比艱難的決定,拆掉眼前的烏鴉或者眼睜睜看著他被別的人拆掉。最後他的選擇是自己親自動手,為什麼?為什麼選擇了親自動手?只是為了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好友死在別人的受傷嗎?陸琛在心底否認了這個想法,他不是那種人,如果退無可退,他也會和對方拼死殺出一條血路來,更何況外面站著的是櫻遠之。他不敢擔保櫻遠之會因為他的一句話放過那隻烏鴉,可是至少也不至於直接下狠手啊。
所以答案是,自己不得不動手嗎?不能讓他死在別人手上,這個理由到底是什麼?
陸琛立刻想到自己被櫻遠之拿走的三樣東西,會不會其中的一樣,就是在慈濟堂中發現的東西,就是造成這場悲劇的起源。那些東西必須回到自己手裡!可是,陸琛卻猶豫起來:他應該直接問櫻遠之要還是自己偷偷再去找一遍?
如果直接說出來,櫻遠之肯定以為自己想起了一切,可是他沒有想起,而且他確信櫻遠之也不會覺得自己恢復記憶是一件好事。如果他追問之前的細節自己答不出來,就會暴露葉紀,如果不答一定會加深櫻遠之的懷疑。不管櫻遠之有沒有監視自己,陸琛都沒有再信任對方的打算,他也不想成為櫻遠之博弈的棋子。如果偷偷拿出來,那就意味著和櫻遠之一刀兩斷,這不是陸琛想看到的,對方對自己有恩,這一點毋庸置疑,他當年雖然不說背信棄義,可是也算是一個白眼狼,現在再讓他直接背叛櫻遠之,他也不願意。這麼說有點奇怪,明明是自己的東西,為什麼自己反而像那個偷東西的人呢?
想到這,陸琛眯了眯眼睛,櫻遠之要殺那隻烏鴉的原因,會不會是他也想找到那樣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捉了蟲,補了點字。非常厭棄昨天熬夜的自己。
第42章 活著死了
鏈條,是櫻帝想要的;書,是父親的;花紋,櫻遠之想要的會是那個花紋嗎?假設他們在慈濟堂找到的是那個花紋,說明慈濟堂和殺死父親的兇手有關,但是他確實沒有聽說過這個門派,更別提和父親有什麼恩怨,但是櫻遠之也想要,那就是說,櫻遠之知道父親之死的□□。
可能嗎?不是沒有可能,當年被櫻遠之救走的那個時間段,已經被陸琛自己完完全全的模糊了,除了一道光和一雙手,他什麼都不記得,可是仔細想來,櫻遠之的出現確實十分巧合。他怎麼知道自己藏在哪裡?他怎麼知道陸家出事?他為什麼不對自己說出實情?他為什麼要把自己藏起來?這些問題,陸琛不是沒想過問他,可是每一次他都能自己琢磨出一套回答,陸節是朝中大臣,滿門被滅必然轟動朝野,出動一個櫻遠之來接手不是不可能;再者陸節生前被櫻帝不喜,又因為諸多原因樹敵頗多,自己作為陸節唯一的兒子,煢煢孑立孤單形影,能不能長大成人都是問題,櫻遠之保護自己無可厚非;至於說出實情,對著一個黃口小兒,如何忍心讓他知道自己父母家人皆被殘忍殺害,雖然後來也沒有好到哪裡去,至少自己還擁有幾年無憂時光,用這個來責怪櫻遠之,未免恩將仇報了。
那是自己想岔了?櫻遠之想要的是另兩樣東西?書是《資治通鑑》,陸家被滅後就無故失蹤,自己苦尋多年仍然未能找回,一夜之間卻成為貼身收藏之物,話說回來在藏書閣找到一本書也並不違和。而葉紀又說裡面全是空白,又十分匪夷所思。在陸琛的記憶里,這本書幾乎是被父親不離身的帶著,時常翻看,陸節沒事盯著一堆白紙做什麼呢?要麼那本書是個假貨,要麼就是除了陸節誰也看不到裡面的字!等等,那是不是意味著其實自己也能看見?一本書,只有自己和父親能看見,會是什麼書?陸琛有一個大膽的猜想:太乙真人書。這本書一直存在於神話傳說中,陸家雖然是太乙門出來的,但是陸節從未刻意提起過,不過沒有提起也就是說陸節並沒有否認這本書的存在,太乙書由太乙人看,這就說得通了。但是眼見才能為實,陸琛覺得自己的猜測也不太靠譜。
還有鏈條,櫻遠之知道那是櫻帝在找的東西嗎?他問過葉紀,可是連葉紀都是被江也捎帶著的,他不可能知道真容,所以他一直按兵不動嗎?鏈條是能證明拆鴉人被迫拆鴉的證據,櫻帝要找到它是為了收集證據,還是防止證據流入他人之手?而櫻遠之想要它,是為了抓住櫻帝的把柄,還是想複製一場災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