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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藻鑒》的最後一章曾說“湯古有扶桑,有烏居於上。”桑木就是烏鴉魂魄的歸宿,拆鴉人以己身為養分迅速滋養桑木,誘引烏鴉,最後毀掉它的魂魄。
拆鴉不一定會留下線索,陸琛也只是試一試,可是沈伋川的暈倒讓他確認那裡曾經有過一場徹底的拆鴉,甚至結束後桑木之氣久而不散,那個人是自殺,在供養了這麼強勁的桑木後他的結局就是用刀狠狠地在自己的脖子上割了一刀。
只是,他手臂上的紅腫,那些被捆綁過留下的死後迅速結痂的痕跡,竟然和自己經辦的城郊無名屍一模一樣!
兩個月前,揚粵城城郊的高過河突然出現了一具屍體,河岸村民發現後立即報官,法醫初步判定此人是被勒死後拋屍,但在調查過程中當初驗屍的法醫,兩名搬動屍體的衙衛均在家中上吊自殺,此人的身份、目標嫌疑人等也都毫無進展,一時間人心惶惶,朝堂內外均議論紛紛,揚粵巡撫最終上報朝廷把此案轉到了陸琛這裡。
那具屍體由於被水泡過,傷口已經不甚明顯,但是陸琛發現那些捆綁過的地方都像生了一層老繭一樣,把傷口劃開後居然有黑血流出,後來被吟嘯樓典獄間旁邊那個老頭確認此人生前供養過桑木,是拆鴉造成的神志失常,自縊而死。
那麼是誰把一個自殺的人丟到河裡,法醫和衙衛又為何自殺呢?陸琛之後查到一名打更人發現了死者,害怕自己背上嫌疑把人拋到了水中,而法醫生前一直對家人抱怨每天的公務讓人厭煩,其家人也認同很有可能因壓力自殺,衙衛則一個有欠債一個一直受同行欺壓,自殺動機均充足。此案了結。
陸琛本來想繼續調查下去,只是此案影響惡劣刑部一直希望儘快結案,二則屍體被水泡過後已經沒有什麼證據留下,很快腐爛燒毀掩埋。他只好作罷,將疑點寫在案宗里交了上去。
而這具屍體的出現,竟然讓他將一些不可理解之事聯繫起來。是什麼讓一具一模一樣的屍體出現在千里之外的南安府?
他確認這些事情是江也葉紀在這裡的原因,也許那個宅子裡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已經被江也拿走了。不,那裡並沒有綁人的鎖鏈,也就是說那個東西他們也沒有找到。只是他們沒想到自己帶著一隻烏鴉,輕而易舉的知道了那裡的秘密。
陸琛看了一眼已經熟睡的沈伋川,嘆了一口氣。將桌上的白布收起來也自顧自地睡去。
第9章 探入瘋村
“小公子,我們今天還趕路嗎?”
“趕。”
對方言簡意賅不願多說的樣子,噎得伋川堵了一嗓子的話,陸琛沒有發現而是遞過來一粒藥丸
“把這個吃了。”
伋川就著茶水咽了下去,倒是陸琛奇怪
“你不怕我毒死你?”
“我的命都是小公子的,小公子想讓我死說一聲就行,不用這麼麻煩。”
“……”
陸琛不再理他,而是掏出昨天裹在手上的白布,攤在桌上,又倒了些藥粉在上面,用劍劃開自己的手擠了兩滴血在上面,手指胡亂扒拉了幾下,口中念念有詞。伋川看著他這神棍模樣,興趣盎然,眼看著血跡和藥粉都融在了布里,一絲亮光顯現出來。
“走。”陸琛收起白布,站起身來。
“小公子這本事在下實在佩服,不知是否可以告知一二。”
“這是用來追捕烏鴉的方法,有羽毛就能追蹤到烏鴉最近盤旋的地方。這帕子碰過屍體,姑且可以這麼做。”
“不是那座宅子嗎?”
“不是。”
陸琛不時掏出白布,根據光的亮度判斷方向,不一會兒就出了城,走到了一條鄉間小道上。忽然陸琛抓住伋川的後領,向上一提,伋川竟然被他扔到半空
“餵……”
一支飛鏢將將從他的頭髮絲穿過,陸琛推了他一掌,順勢把人掛在樹上,自己卻抽出劍跳回地面,從糙叢中衝出兩個人,正是葉紀江也。葉紀大刀一砍,陸琛沒有硬接,閃身避過,腳下一蹬剛好錯開江也的飛鏢,他扭轉腰身將劍在身後一掄,江也為了躲開劍風不得不半仰身子,陸琛趁勢一刺,葉紀為了擋他只好把刀送出去,陸琛眯眼用力將刀挑開,刀劍相撞,葉紀一愣
“呆子!”
江也大喊一聲,陸琛卻抓住這個空檔,提腿正好踢在葉紀的手腕上,刀應聲落地,下一刻陸琛的劍就架在了葉紀的脖子上。
“放開他!”江也反手一撐站立起來,手中拿著葉紀的麟嘉指著陸琛
“小也,別衝動。”被架著脖子的人急得滿頭是汗,“阿琛,你先放開我。”
陸琛沒說話,將劍往腰間一插,葉紀趕緊跑過去攔住江也
“你!”江也一副很鐵不成鋼,葉紀直搖頭。
伋川就坐在樹枝上,瞧著這一幕。
“你為什麼打他?”江也狠狠問道
“你們為什麼鬼鬼祟祟跟著?”
“不是的,我們本來也要走這裡,不是跟著你們。”葉紀急急忙忙解釋,卻被江也剜了一眼。陸琛裝作沒看見兩人的官司,對著伋川招招手,伋川跳了下來。
“既然你們也要走這裡,那正好一路吧。”
葉紀看了一眼江也,江也卻指著伋川
“這是誰?”
“我表兄。”
“陸琛!”
陸琛掃了他一眼,江也古怪的哼了一聲
“我惹不起你。”
“小也!”葉紀連忙制止,小心地看著陸琛。
眼見空氣都快自燃起來,伋川很有自知之明地打圓場
“幾位莫要為小人傷了和氣。”
三人齊刷刷地看著他,伋川清了清嗓子
“小人曾有幸受到陸公子援手,自願為奴為仆,公子高風亮節,不願折辱我才謊稱我為他的表兄。”
陸琛沒有反對他的說辭,葉紀鬆了一口氣,拉了拉江也的袖子,江也沉默了一下把刀丟還給葉紀,一甩衣袖不再說話。四個人就這麼古怪地往前繼續走。也許是跟著別人,陸琛不再看他的白布,而腳下的路卻越來越難走,藤蔓在樹木之間纏繞,像是要阻攔一切外來者,葉紀和陸琛在前面開路,伋川不好和江也並排,只好落在最後
伋川正默默給江也的背影插小人,忽然覺得肩部一涼,他並未回頭,反應迅速的朝反方向一倒,手順勢把身後的人往前一拉,那人憤怒大吼,準備回頭攻擊他,卻被一條白綾纏住脖子,伋川眼疾手快的把他手中的刀卸下,身後的江也一刻不讓地把人捆成一個粽子。
葉紀和陸琛從前面跑過來,只見那人瘋狂地想擺脫自己身上的桎梏,越掙扎卻被束縛得越緊,他的手用力張開想要抓住什麼,嘶吼從胸口傳出來,慘烈十分,漸漸發不出聲音,眼睛瞪如牛鈴,青筋爆出,臉色又紅轉紫,像一條沒有水的魚。陸琛抽劍刺中對方的心臟,那一刻伋川看見那個人臉上露出釋然,隨後就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