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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剛才的喧鬧相去甚遠,這條長街格外肅靜,連兩旁的樹都紋風不動似的,雖有人通過均是行色匆匆,倒顯得慢條斯理還吃著肉包的兩人格格不入。
“陸大人。”
兩個身著官袍的人在他們旁邊停下,對著阿琛恭敬的行禮,陸琛還禮。
“何大人,任大人。”
並未多做詢問,兩人寒暄了幾句,兩位大人就快步離去。
“為什麼工部的人會來這呢?”葉紀疑惑。
“誰知道。”
說話間就來到這條街上唯一一座宅子前面,這宅子外面實在其貌不揚,連石獅都沒有,門板破破爛爛,蕭瑟不已,但是走在這條街上的人確確實實都從這裡進出。
陸琛和葉紀也邁步進去。他們的頭頂上有一塊褪色的牌匾,字是好字,只是年歲太久已看不清,仔細辨認才能看見上書三個大字——吟嘯樓。裡面倒是別有洞天,五層小樓坐北朝南,迴廊連起幾座小院,兩人沿著走廊進入其中一個院門,院外有一古稀老人,顫顫巍巍的接過他們的腰牌,摸了半天才放行。
園中有一塊巨石,葉紀將腰牌放在上面,只見石頭上逐漸出現黑金色的文字,陸琛不知從哪裡掏出兩張白紙,手一揮那些小字就從石頭上跳到紙上,片刻後紙上就附滿了內容。
“以鴉陣襲人,破陣後,成批落網。”陸琛品味著這句話。
“昨天幸好沒把白綾弄壞,差點就被衛尉署的人抓住小辮子,上次不過是弄丟他們一個長明燈,就罰了我三個月的俸祿。”
“長明燈錢都買不到的好嗎?沒把你趕出去是給你面子了。”陸琛一邊瀏覽一邊奚落。
“這些烏鴉什麼來歷,為什麼要親自盤點。”
陸琛身為執金吾,掌管禁兵負責都城內安全,一群烏鴉襲擊城郊,沒有造成任何傷亡,即使數量龐大也沒有必要驚動到他這裡,可偏偏廷尉署的人連夜急召,讓他親手督查此事,不由心生怪異。
“我哪知道?要我說直接封制他們的幻力就好了,搞這麼麻煩。也不知道上面在想些什麼,一群病鴉也值得這麼掛心。”
“病鴉?這話怎麼說?”
“這是我自己發現的,這些烏鴉似乎不會變成人形”葉紀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湊到陸琛的耳邊,“我打頭陣捉他們的時候,瞧見有幾隻烏鴉支棱著兩隻腿,還沒晃悠兩下就收了回去,後來的人追上去後,我就再也沒看見有哪只烏鴉想變成人形了。”葉紀頗為得意地看著陸琛,卻發現對方一臉嚴肅,沾沾自喜的神情就黯淡了一半,“這些我沒寫上去,應該不礙事吧,反正它們也是一條死路。”
“不礙事,到了這大牢誰也變不出什麼花樣。”
“就是嘛,我最煩那勞什子的報告,還不如讓我殺一兩百隻烏鴉呢。”
說話間兩人來到扇門前,門後是深不見底的甬道,隱隱有惡臭從盡頭傳來。陸琛皺了皺眉頭
“怎麼這麼臭?”
“昨天也是這樣,差點沒把我熏死。”
兩人往裡走了點,身後的門‘砰’地關上,陸琛拿出自己的腰牌隨意一晃,剛才還無窮無盡的走道就消失在眼前,取而代之的是無數堆疊的籠子,裡面塞滿了烏鴉,翅膀上陰森森的綠光使得空氣詭異。
這裡竟是關押烏鴉的牢房。
“執金吾大人。”從黑暗中走過一個佝僂的身影。
陸琛眼神示意葉紀,葉紀瞭然的和牢房掌事攀談起來,陸琛則走進那些鐵籠子細細觀察起來。外表上和普通的烏鴉並沒有區別,烏鴉化作人形時法力削弱,所以成群結隊的烏鴉最好的進攻方式就是結成鴉陣。只是夜晚來襲,為什麼要用原型打糙驚蛇呢,更何況昨夜不過葉紀江也五人,若真結成鴉陣,事情不會這麼容易。難道它們真的不能變成人形嗎?
陸琛趁人不備,拽下一把烏鴉毛,那隻烏鴉因痛大聲嚎叫,又惹起新一波的聒噪。
“你今天可是要當值?”陸琛若無其事的把羽毛藏在袖中,問道
“是啊。”
“那你先去吧,我在這盯著。”
“那敢情好,拜託你了阿琛。對了,今天你有空嗎,放了衙我們去喝酒。”
“好。”
葉紀滿意離去,陸琛受不了房間內的臭氣,也轉身出去,在掌事的帶領下去了一個小房間。他點頭示意對方離去,等門關上後,他從腰間掏出一個紙鶴,鶴嘴銜住剛才拔下來的羽毛,輕輕吹了一口氣,紙鶴就慢慢從房梁旁邊的排氣口飛出。
第2章 大人恩典
陸琛其實有一個固定辦公的地方,只是他職務特殊,所以習慣了哪裡有案件就在哪裡處理公務。典獄間環境自然不好,本就促狹的空間還有一大半用來堆放陳年卷宗,又因在地下常年不見陽光,更有一股揮之不去的霉味,再加上今天那群烏鴉還臭不可聞,簡直是雪上加霜,陸琛倒是半點沒受影響,最近需要巡宮,他雜事頗多,已經連著加了三天班,沒有精力在乎環境好不好了。
執金吾雖然聽著高級,其實就是都城保安大隊的隊長,平時巡邏執勤不提,有時候哪家皇親國戚的愛貓走丟了都能交到他這裡來,偏偏他又直屬於樞密使管轄,事無巨細都要向他報告。
這位樞密使來歷不小,是一位皇子,根本不敢敷衍了事還得畢恭畢敬,所以給位高權重的人做事也不是什麼好事。好不容易補完上一周城郊無名屍的案卷細節,陸琛揉了揉手腕掏出了葉紀的報告。
也不怨江也套路葉紀寫報告,他好歹在吟嘯樓混了幾年,連這種最簡單的報告都寫得顛三倒四語義不通,怪不得次次吏部年底評審他都是末等。其實他們本來是干粗活的人哪裡懂得這些文字遊戲,偏偏上面的人就是喜歡化簡為繁,不寫出些文縐縐的東西給他們看,仿佛這件事就沒辦成一樣,葉紀因為這個被罰了好幾次,也求著陸琛幫他代筆過好幾次。
葉紀,陸琛和江也是吟嘯班的同窗,吟嘯班是專門培養拆鴉人的地方,吟嘯樓是南朝專門設立的針對烏鴉的府衙。拆鴉人大部分做的是辨別烏鴉,從他們身上獲取信息,防範烏鴉大規模襲擊人類,將意圖不軌的烏鴉幻力廢除,有時候再幹些針對北國的上不得台面的活兒。
雖然名為拆鴉人,事實上幾乎沒有拆鴉人拆過烏鴉,在吟嘯班的第一天,夫子就會告訴你“即使到了萬不得已,也不要輕易拆鴉”,因為拆鴉需要拆鴉人本身的精血為引,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法子,輕易用不得。陸琛只記得夫子呵呵一笑“一群小兔崽子,連刀都還不會使,就好高騖遠。想當那人中龍鳳,就好好給我用功,看看你們這次巡考,一塌糊塗……”
陸琛剛來時,年齡稍微小了點,故而他比旁人更加刻苦,又有天賦,也算是出類拔萃,只是他是陸氏遺孤,很招眼,所以周圍的人都有意無意的疏遠他,陸琛也不想和這些人打交道,就愈加沉默,久而久之下來,也就只有這兩位關係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