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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陸琛喃喃,看著即使在黑夜中也波光粼粼的湖泊,斂影含光,水汽蒸騰,白霧茫茫,如隔寒鏡,湖邊亦是岸芷汀蘭,郁郁青青。
為什麼張千刃找了半年一無所獲,卻這麼輕而易舉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小公子定是有福之人,所以能找到這神仙住的地方吧。”
伋川玩笑似的打趣,他茫然地看了看伋川,一絲綠光在對方的瞳孔里閃過,定睛看時卻只剩下目光流轉,柔情蜜意,陸琛覺得那個勞什子巢湖都沒有此時他的眼神蕩漾,一股蘇麻從指間竄到頭皮。
“你……”
未待開口,腳下突然地動山搖,陸琛一個踉蹌,反應過來,破口大罵
“張千刃這個亡命徒,他居然把山炸了。”
陸琛的聲音在轟鳴中幾乎徒勞,伋川臉色大變抓住他的手就往下跳
“去湖那裡。”
陸琛其實不想把張千刃引過去,但是轉念一想自己肯定不如那個湖有吸引力,還不如先下手為強,立刻提氣從樹冠上踩過,後面轟天震地,亂石飛濺,硬生生地從大山中間劈開一道口子,一個滿身血跡的人從裡面蹦出來,朝著陸琛伋川的方向狂追過來。
本以為張千刃已經受傷,速度必然趕不上他們,誰知他竟在周邊布有援軍,隨著他驚天動地的動靜,援兵收到信號般朝著他們殺過來,鋪天蓋地的人頭立刻把所有方向都堵死了。兩人一愣,後方就傳來張千刃恨不得將他們挫骨揚灰的聲音
“抓活的!”
陸琛如一道殘影殺進人群,利落的一個文字切,幾個反應慢的人就已經倒下,只見他屹然不動,手腕翻飛近乎無形,左一掛右一撩圓熟十分,凜然劍氣中透著騰騰殺氣,即使沒有使出太乙劍法,僅這一招一式已有大開大闔石破天驚之勢,溫熱的液體不斷洗刷著劍身,順著劍柄沾滿手腕衣裳,黑暗中他如煞神附身,所到之處片甲不留,只能聽見血肉橫飛,一個個身影接連倒下。
此番情景,竟讓其餘人不敢輕易靠近,圍成一個圈躊躊躇躇,張千刃身負重傷又見自己手下這般窩囊恨不得自己提劍而上,猙獰大喊
“給我上!抓不到他死的就是你們!”
‘嗖’,刀光一閃而過直劈眉心,張千刃慌亂一擋生生被這短刃震得退後十幾步,原來伋川在混戰之時已經悄然躲在高處找到張千刃藏匿之處,一招得手伋川便跳下來,從包圍圈外面衝進去,無人記得後面還藏了一個,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間兵荒馬亂居然被他擠到了陸琛身邊。而剛剛被死亡威脅過的眾人見此更是一窩蜂地湧上去。吼叫聲中陸琛感到伋川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快走!”
對方手指的冰涼透過衣物也傳遞到陸琛的皮膚上,語氣中更是帶有聞所未聞的顫抖。陸琛本想一口氣把張千刃解決掉,這裡人雖然多但是自己奮力一拼也不是毫無勝算,更何況張千刃傷勢不輕,若能抓到他說不定能審問出這裡暗藏的秘密,可是伋川的慌亂卻左右了他的情緒,一時失神,就被他攥著邁了幾步,人群瞬間將他們淹沒。
機不容發,陸琛揮劍砍去,伋川鬆開他接住飛回來的匕首為他斷後。
對方在後面備有弓箭手,陸琛不敢貿然衝出包圍,只能硬抗。他雙手握在一起,走位變化莫測,如游龍穿梭,一頓狂砍亂斬,驟如閃電,落葉紛崩,嘶嘶破風,風風波惡,將手中細長的劍身使出大刀之意,劍尖似有寒光一點,冷氣森森,只見他胸膛一鼓暗喝一聲,雙臂用盡全力,注入十分真氣,揮出開天闢地的架勢,瞬間殺到一片。
而背後的伋川也拼盡全力,兩把彎刀如白蛇吐信,刁鑽毒辣,鎖喉刺肋,招招斃命,他亦步亦趨跟在陸琛後面,那如浪潮湧上來的敵人沒有讓他動搖分毫,眼神越發冷冽,臉上濺上的血肉讓他深邃的五官更加陰鷲,只是他雖左右開弓,但匕首畢竟不適合以少勝多,漸漸吃力,身上早已負傷累累,血跡斑斕,衣服頭繩散作一片,咬緊牙關奮力拋出雙匕,不由倒退兩步,陸琛欲轉頭助他一臂之力,卻被他制止
“湖。”
他已是大喘氣,只能吐出一個字節,卻硬撐著再次提氣,趁著空檔將兩人向半空中帶去,陸琛連忙甩劍,總算險險站在樹杈上,趁此機會三步並作兩步朝前躍去,後面的人窮追不捨,此起彼伏的短箭在兩人背後叫囂,一時間亂箭攢心,陸琛反手剪花在身後勉力抵擋,可是仍有不少漏網之魚擦著兩人手臂臉頰呼嘯而過,身後似有千軍萬馬,形勢危在旦夕,伋川全神貫注全速前進,毫不在意身後的追兵,而陸琛只覺得鼻子裡全是伋川鮮血的味道,殊不知自己也已經滿臉血污。
就在兩人已是窮途末路之際,後方忽然‘呼呼’甩來一條長鞭,伋川反應極快的擋在陸琛後面,脊背瞬間綻開,那長鞭上布滿了銀制倒鉤,揮出去就深深扎進身體裡收回時帶起一片皮肉,鮮血淋漓,皮開肉綻,伋川悶哼著倒在陸琛的背上,陸琛一個激靈勃然大怒,左手攬過人,右手貼身一個弧線用劍勾住鞭尾,手臂用力一扯,張千刃隨之出現在視野。
張千刃雖有長鞭,但是先前傷及內里,氣息不足,鞭形有些漂浮,再加上慣用長劍,破綻百出,陸琛利刃在手卻因為摟著個沈伋川不好施展,雙方你來我往幾十個回合不相上下,陸琛一邊後退一邊與張千刃對峙,懷中忽然一動,原是伋川恢復意識,他掙扎著離開陸琛,陸琛一有餘閒立刻發力,招數霎時凌厲狠辣,他上下一繞,牽制住長鞭,點點戳戳,張千刃被他逼得縱高伏低左閃右避。陸琛心中默念一句咒術,劍氣猛地大增,那長鞭硬生生被劍氣斬斷成若干寸許小截,飛至空中,銀光閃閃。
陸琛抓住伋川的手掌往前逃竄,那張千刃已是口吐鮮血,卻強撐著一揮右掌,那些殘鞭化作暗器,如天女散花般向兩人激射過來,陸琛想提劍擋住但為時已晚,本以為大勢已去,千鈞一髮之際,陸琛左手受到一大股推力,不知什麼時候伋川已經反握著他的手腕,此時正用力把他提起來朝遠處用力一擲。
陸琛難以置信地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強勢地包圍住自己,那一瞬間,時間像停止了一般,所有事物緩慢地在眼前一一閃過,萬箭在弦,只等開弓,追兵已至,魄盪魂飛,空中嗤嗤有聲的銀鉤,駭目驚心,張千刃鬼魅一般的影子將將好出現在沈伋川的後面,伸出鬼爪挖心掏肺。而沈伋川,那個老騙子笑得和自己第一次見到活蹦亂跳的他時一模一樣,細長的眉眼彎彎如月,漆黑的瞳孔盈盈如水,嘴角翹出漫不經心的弧度,他身後的屍遍橫野血流成河仿佛是一段戲文,被窮追不捨即將落入狼巢虎穴的不是他而是戲本子裡的人物,神情比一個看戲的人還要輕鬆。陸琛看見他的嘴一張一合
“小公子”
下一秒沈伋川的笑容和其他的一切就都煙消雲散,下墜感襲上全身,陸琛覺得自己是從一個三千尺高的地方掉落,風呼呼地在耳邊刮過,水汽已經濡濕了他的頭髮,可是陸琛毫無害怕失措的感覺,冥冥之中他確認自己不會受傷,甚至越靠近湖面他就越生出一種眷念感,一股暖流在身體裡遊走,背在他身後的那些枷鎖被什麼東西一點點解開,他只覺得這麼多年終於久違地放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