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頁
剛剛還璀璨生輝的桑木這一刻似乎被冷冽的寒風凍住,流動的銀光凝固在樹體內,天空中紛紛揚揚的彌天大雪將原本就晶瑩剔透的桑木渡上一層光怪陸離的外衣,明明是寒冬臘月中的一身素白,在這一刻卻讓人覺得美艷不可方物。那些細小的震動就是森林中無處不在的風聲、水聲、鳥鳴、獸吠,紛至沓來,人們腳下的大地似乎被這聲音喚醒,開始回應般的晃動
“這是什麼!”越來越多的士兵被這突如其來的地動嚇得魂飛魄散,當桑木銀白色的樹葉都開始抖動,枝幹上的積雪紛紛下落時,眾人早已抑制不住內心的恐懼丟盔棄甲,飛奔著往山下跑去。
“不許動!”“不許動!”任遠騎在馬上來回奔走制止眾人
“噗嗤”
任遠的胸口突然插進了一枝桑木,桑木外面包裹的冰雪很快與人體的鮮血融為一體,“滴答滴答”地砸在眾人的心上,任遠茫然的抬頭,他的頭頂上明顯的斷裂口昭示著他因何而死。桑木在他的胸口裡重獲新生一般散發出誘人的光彩,而任遠卻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這麼短短的一截桑木吸成人干。當任遠只剩骨與皮的殘骸從馬上倒下去時,所有人如同被驚醒了一般,尖叫聲此起彼伏。
這棵樹竟然是一個吃人的怪物!
剩餘的人恨不得插上翅膀,可是還沒有跑兩步,穿雲裂石的聲音就響徹整篇森林,人們驚恐的回頭,被凍住的桑木樹幹上一道裂fèng清晰可見,那道裂fèng又深又長,白色的螢光在裂fèng之間來回穿梭。所有人像被定住了一樣,看著那道fèng隙,萬籟寂靜。
伋川緊緊地把陸琛摟在懷裡,靠在崖壁上,在高處看下去,那裂fèng就像一張吃人的大嘴,猙獰狠戾
“哐啷”那裂fèng突又加深了兩分,連帶著樹幹往兩邊傾瀉了不少,上面的雪被傾落下來,落在兩人的腳邊,還沒等伋川再往裡擠一擠,桑木的裂fèng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擴大到了樹根之中,昭彰之下,銀白的桑木隨著裂fèng一分為二,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彌布在整個白崖的桑木轟然倒塌在地。
在陸琛和伋川的角度可以一目了然地看見,在那被劈開的樹根出,一股一股的像水銀一樣的粘稠液體從樹身里流出來,被根系底下的土地拼命吸收,而當初在他們還沒能靠近這裡就已經能看見的桑木的樹冠迅速萎縮枯落,就像剛才被吸成乾屍的任遠一樣,人們眼睜睜地看著躺在地上的桑木喪失生命
樹體的銀色逐漸變淡、變淺、最終消逝不見,櫻遠之順著桑木消失的方向看過去,只剩下幾塊大石頭中間孤零零的那條鐵鏈。
“啊啊啊!”
櫻遠之如五雷轟頂,難以想像自己的心血就這樣付諸東流,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卻被一把劍抵在頸部
“是你!是你!你這個賤種!”櫻遠之衝冠眥裂,怒氣燒得整個眼白都變得通紅,而站在他頭上方的櫻修之則扯著嘴角看他這幅喪家之犬的模樣,“仲天!”櫻遠之還不罷休,但是仲天也被段林段江合夥控制住,櫻遠之咬牙切齒
“你這個老匹夫!我就知道你來南朝,來吟嘯樓沒安好心,你這個老不死的東西!這麼多年要不是我留你一條小命,你以為你能活到今天!”
“三皇子還是省點力氣吧,我安沒安好心您就不用操心了,還是操心操心您自己吧。”段江滿臉不屑地看著他。
“陸琛!”櫻遠之環顧一周,終於看見拿了桑木鏈條後走過來的陸琛,“琛兒,琛兒,你就讓他們這麼對我?你就是這般報答我對你的養育教導之恩。我承認我知道你父母的死因,可是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他們啊!是櫻帝那個貪心不足蛇吞象的狗皇帝殺的。我把你從死人堆里刨出來,給你最好的,教你最好的,把你送到吟嘯樓,這些你都忘了嗎?”
陸琛看著櫻遠之半跪在地上向他求情,看著他這張變化多端的臉,只覺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櫻遠之還欲說什麼,被後面的櫻修之用劍柄一擊,砸暈在地。
伋川沒有看倒在地上的櫻遠之,而是將楞在一旁的陸琛摟過來,將他的頭按在肩膀上,一股熱氣透過衣服傳到他的皮膚上,他吻了吻陸琛冰涼的耳廓
“沒事了,小公子,沒事了。”
“一切都過去了。”
第59章 死得其所
“你老看他做什麼?”
櫻修之留下了一些人整理戰場,帶著陸琛一行人就趕回了安慶府。陸琛沒有和櫻修之打過交道,畢竟他以前也是被劃在三皇子的陣營里,但是櫻修之在文官里的名聲確實不錯,這可是一個了不得的成就,要知道‘天下三支筆,孟氏獨占其一’可不是白說的,連櫻帝都不敢輕易動孟氏的人,櫻修之卻能讓自己死對頭的本家對自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管是能力還是為人都證明了他有過人之處。
不過櫻修之一路上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伋川這一點卻讓陸琛非常不滿,伋川是一個你看不看我我無所謂的性子,可是陸琛卻管不得對方是皇子還是庶民,他的人怎麼能被別人看得皮都快掉了兩層呢!
聽見陸琛的質問,櫻修之倒是沒生氣,笑著說
“我只是好奇,這可是天底下唯一一隻被拆了鴉還活著的烏鴉了。”
“那你怎麼不看我,我還是天底下唯一一個拆了鴉還活著的拆鴉人呢。”
“噗嗤”伋川失笑著給陸琛順毛,一邊對著櫻修之說,“六王爺過謙了,您是人中龍鳳,什麼稀罕的東西您沒看見過呢?”
“哈哈,人中龍鳳見過的東西才是天底下最少的呢。不知先生怎麼稱呼,我要是跟著他叫您的名字,恐怕還沒到安慶府我就脫了一層皮吧。”
陸琛剛想替伋川回答,伋川倒是搶在了他的前面
“我姓司。”
陸琛,段江,段林聽見他的話皆是一愣,櫻修之反應了一下也有所明白,竟然朝著伋川行了一個禮
“司公子當得起‘先生’二字。”
倒是一旁沉默的江也突然針對起陸琛
“你不是說他是你表哥嗎?怎么姓司?”
“……”其餘人都看向他,陸琛倒是知道江也記仇得很,耐心解釋道
“是啊,我母親娘家那邊的表哥嘛,當然不和我一個姓。”
江也哼了一下,陸琛繼續說道
“不知道葉紀怎麼樣了?”
江也聽見立刻攥緊拳頭怒目切齒地罵道
“我一定要把那個狗賊千刀萬剮!”
“小兄弟,這可使不得,留著那狗賊還有大用呢。”
“六王爺這話什麼意思?”
陸琛雖然也沒有想好要怎麼處置櫻遠之,可是聽這話的意思,事情還沒有結束。
“陸公子在自己人面前就不用如此生疏地叫我王爺了,直呼我名就可以,”櫻修之接著面色一沉,“事情當然還沒有結束。”
陸琛這會倒是不懂了,他最大的競爭對手被他搞下了台,只要回去把櫻帝從紀嵐手中救出來,他就是救駕有功,高枕無憂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