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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會不會就在白崖寨呢?”
陸琛靈機一動,如果自己見到段山的那一天是桑木開始長成的第一天,那麼那個時候的桑木應該是很脆弱的,但是白崖寨的烏鴉卻在第一時間受到影響發了狂,要麼是白崖寨的烏鴉比起其他的要敏感不少,要麼就是因為桑木生成的地方距離白崖寨非常近。
“你說得對。”段江也贊同
“可是我還在安慶府時,很少見到櫻遠之外出,如果他把這麼重要的場所安排在白崖寨,沒有道理不去盯著啊。”
光是搜集關押那些拆鴉人就要費很大力氣,安慶府的拆鴉人就二十幾個,就算加上櫻遠之自己帶來的,也不過四十人。這麼點人數要想完成櫻遠之的目標可是差之甚遠啊。
“是年柒!”伋川開口。
“年柒?”
“年柒是慈濟堂的副堂主,為人陰險毒辣,所以不太受堂內人歡迎。”段江解釋
“可是慈濟堂是北方的門派啊,”櫻遠之怎麼會和北方的勢力攪和在一起?而且,“你是怎麼知道的?”陸琛奇怪地看著伋川。
伋川看了他一會兒,才解釋道
“其實我早就知道櫻遠之和年柒勾結在了一起。”
陸琛瞪大雙眼,伋川接著解釋
“我叔叔給我的人下毒,我順藤摸瓜找到年柒,卻發現他早已用過這種毒,而且毒的去向是南邊的揚粵城。我一時著急,求了段林聯繫上了段老先生,這才知道櫻遠之的陰謀。我怕他對你不利,所以拼著一口氣來到南方,中毒的三千人本來就是為了混淆視聽,而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找到你。”
陸琛瞠目結舌,那個躺在自己屋子裡的血人竟然是這麼來的。
“那也就是說……”
“沒錯,那個覺村其實就是中了大茗毒。”
“可是為什麼?”
“我猜那個時候的櫻遠之還不確定桑木的下落,所以想要通過剖丹的辦法找到金丹鴉,金丹鴉就是鴉王,鴉王的作用和我的作用差不多,可以以假亂真的冒充三足鴉,再加上他又有太乙傳人在手,只要找到三足鴉,一切就手到擒來。”
竟然是這樣!那個全是烏鴉的村子和那些不甘心變成烏鴉於是在逢魔時化成人形的村民,竟然是櫻遠之下的毒!就為了找到一隻不知道是不是真實存在的烏鴉,他竟然犧牲了那麼多無辜的百姓。
陸琛覺得自己真的從來不了解櫻遠之,不知道他的胃口已經到了深不可見底的地步。
那麼廉樂巷裡詭異的光線,和櫻遠之看到自己巡城的報告後置之不理緊急把他調出揚粵城的行為就能都聯繫上了。在安防最為鬆懈的地方,在天子腳下,他就這麼毫不忌諱地幹著如此慘絕人寰的勾當。一個村子的人被他餵了毒,然後痛苦地等待著自己的理智退散,變成一隻黑漆漆的烏鴉,最後再被人殘忍地剖殺。
在櫻遠之,不,在權利的眼裡,沒有人命的概念,即使腳下血流成河又怎麼樣,只要最後能俯視眾生,一切都值得,一切都必須為自己所用。
第55章 守株待兔
夜色中的白崖寨安靜而詭異,月光從層層烏雲後勉勉強強冒出些許光輝,照得這山上影影綽綽糙木糙木皆兵。平時聒噪的烏鴉此時也不見了蹤影,宛如一座孤山。冬至已過,半夜的溫度已經讓人不住的吐北氣,再加上南方水氣重,濕冷直直地鑽進人的骨頭裡,不住的發抖。陸琛騎在馬上,身邊是伋川、段林和段江。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以這樣的姿態來面對櫻遠之,拿著劍取他的項上人頭,正如他告訴伋川的那樣,在他的潛意識裡他永遠不會把對方放在自己的對立面。可是現在陸琛明白自己沒有選擇,他是殺父仇人更是枉顧無辜百姓的暴君,他是陸家的唯一的活口更是太乙門唯一的傳人。十年前不管出於什麼理由,櫻遠之把他從死人堆里拋出來,給了他一條活路,也許就連櫻遠之自己都沒有想到,原本自己不過是打著奇貨可居的主意收留的這個人,十年後會是他最大的敵人。
太乙最後一位掌門人沒有做到的事,他留了一直三足鴉和一線希望給最後的太乙人,希望他們做到;陸家世世代代沒有做到的事,留了一本太乙書一把太乙劍給陸節,希望他能做到;而陸節也沒有做到,他沒有留給自己唯一的兒子任何東西,本以為這場無休止的爭鬥就到此結束了,可是他們的敵人卻親手把陸琛送到了巢湖。
這大概就是命運,冥冥之中自有天註定,作惡的人能叱吒風雲百年,但是仍然不會逃過正義的審判。所謂邪不壓正,那是因為歷史的軌跡不會以人的意志而改變,總有一股力量在某個特定的時候成熟,然後一飛沖天,一擊斃命。
段江已經告訴陸琛,巢湖的力量遠比他想像的還要強大。當年的太乙掌門只不過拆了一隻普通的烏鴉,但是憑藉著那死人般迴光返照的精力,他單槍匹馬衝破重重圍捕,殺回古都雲中,血洗皇城半數以上的駐留軍,還沒等老皇帝氣急敗壞地趕回來,他已經孤身南下,重創邊境軍,徹底撕破了南邊的屏障。老皇帝的一口氣還沒提上來,蠻子就把他的土地瓜分個一乾二淨。而如今陸琛已經和巢湖合而為一體,本事只會增不會減,不要說櫻遠之只帶了十個拆鴉人,就算帶了一個吟嘯樓也不在話下。
不過陸琛倒是沒有對他功力一夜之間達到無人之境有什麼實感,能不能把櫻遠之抓住的那些北方閒散的拆鴉人給救出來,能不能阻止櫻遠之瘋狂的計劃,甚至能不能報仇雪恨才是他關心的。
段江憑著他對白崖寨地勢的了解,帶著三人繞著山底尋了一圈,結果連半個人影都沒有找到
“奇怪,難道是我們猜錯了?”
“不可能,我已經感覺到周圍的空氣波動異常,桑木一定就在附近。”段江一邊說一邊皺著眉頭用手指捻起一撮地上的沙土,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奇怪,明明我感受到了空氣中桑木之氣的流動,為何這一帶的沙土卻沒有半點桑木生長的痕跡?”
陸琛也奇怪,白崖寨南有斷壁,北有湍流,山上也多是陡峭崎嶇的小路,怎麼看怎麼不像是能夠聚集大批拆鴉人的地方,他跟著段江環顧四周,伋川卻扯了扯他的袖子
“你看。”他抬著頭指著頭頂,陸琛順著看過去,被眼前的場面震得心驚魄動。在他們的頭頂上,不知從何時起竟然織滿了一張銀色的密集的大網,而仔細一看才明白過來,那不是網,而是過於茂密的枝葉彼此相交而糾纏在一起的結果。
“這,這就是桑木嗎?”段林結結巴巴地問道。就連見多識廣的段江也說不出話來,原本應該長在湯古仙境的神樹,承擔著天地間最為重要的萬物之源——日升日落的神樹,本來只存在與傳說和想像之中的神樹,竟然以這種方式出現在了人間,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真是天下第一的奇景。
桑木生長的速度不算太快,如同普通的樹木在春天裡發芽的樣子,無數的枝條末端一點一點抽出新生的嫩葉,螢光點點似星輝布滿半空,不知道它們的主幹在哪裡也不知道它們最後是否會獨木成林,但是那些蜷曲的枝葉象徵著復甦與重生,在這個寒冷的冬夜顯得格外突兀,銀色的光芒讓它的生長顯得冰涼而冷漠,就像一個從地獄裡重返人間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