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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臉上也是一樣的慘不忍睹。
對面這人估計將他當成了某個正在逃亡的受害者,既有憐憫又有警惕,似乎隨時準備轉身逃跑。
葉文軒無措地放下手:“我……之前遭遇了搶劫……”
“噢,這真是……”那人看了看他來時的方向:“你是遊客?這附近很少有不守規矩的小混混,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也許是葉文軒亞裔人普遍偏瘦的體型沒有引來這名本地人的反感,他渾身是血,衣衫凌亂,一看就像是剛被欺凌過似的。
好心的小伙子將他帶去藥房,自然又引起藥店老闆一陣驚呼,兩人一起勸說他立刻報警,並向他指明鎮上警察局的方向。葉文軒買了些止血和止痛的急救藥物,又拿了些繃帶和消毒紗布,這才謝過兩人,說處理完傷口立刻報警。
“艾妮醫生去了凱茵鎮,那裡有醫院和診所,只是離這裡還有一段距離。”藥店老闆最後道:“你如果有什麼緊急情況,可以去那裡的私立醫院看一看,耳朵流血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葉文軒:“謝謝。”
他借店裡的洗手間洗了把臉,將身上的血清理乾淨,便拎著一兜藥拐出小鎮。
在附近饒了兩圈,確定周圍沒人跟蹤,葉文軒這才終於走回停放越野車的那片林子裡。
走近了發現汽車後門半敞著,葉文軒渾身肌肉瞬間繃了起來。
垂在身側的右手漸漸凝出一枚藍得發紫的閃電球,葉文軒慢慢踱了過去,一邊留意著附近的動靜。
林子裡靜悄悄的,偶爾有鳥鳴和蟲叫從不起眼的樹枝草叢裡傳過來。
除此之外,沒有人類來過的跡象。
葉文軒走到車邊,朝裡面看了一眼。
邢淵正側身靠在座位上,低頭看著腿上的東西。
他狠狠鬆了口氣,收回閃電球,走過去拍了拍車身:“能爬起來了?”
邢淵抬頭看他,嗯了一聲。
他臉色白得嚇人,額頭那道傷口溢出的血沒有擦拭,配上還在往外飆血的左肩和後背,看上去簡直慘不忍睹。
但好歹意識是清醒的。
葉文軒:“你後背不疼麼,趴座位上歇著去。”隨後他看見對方腿上擺著的物件,眼神一厲:“這是……這不是之前威爾森家裡滿天亂飛的小型無人機嗎?”
“綴在咱們後邊的……估計是想過來,拍點兒東西。”邢淵說話都費勁兒,他喘了幾下,接著說:“我看見它,就順手一槍打下來了……”
葉文軒看著無人機螺旋槳上一個明顯的劃痕,很難想像這位病號是怎麼端槍把這東西崩下來的。
偏偏病號到現在還不老實,邢淵垂著頭把玩兒手裡那枚拇指大的攝像頭,鏡頭已經被子彈打壞了,他將裂成蛛網狀的鏡頭對著葉文軒:“我見過有的無人機上會安裝彈藥,控制員可以遠程射擊。”
葉文軒隨口接道:“哦,那真是慶幸咱們遇上的飛狼比較窮,買不起那種高檔貨。”
趁著邢淵還在說話,葉文軒拍拍他沒受傷的肩膀:“轉過去,我看看你的傷。”
邢淵看一眼他拎著的傷藥,沒作聲,默默轉了半個身子,亮出寬厚的肩背。葉文軒便把他那件已經殘破不堪的上衣小心扒了下來,露出後背大片大片的爆炸傷。
脫衣服時動作雖輕,但還是不可避免碰到了傷口,邢淵悶哼一聲,手裡的攝像頭吧唧一下掉在腳邊。
“看你還有精力舉槍打飛機,想來這點兒傷應該不算什麼。”葉文軒恨他受傷也不安靜躺著,不管他的痛哼,口中道:“飛機倒是打得挺准,一發入魂?”
邢淵咬緊牙根,冷汗自額角滑下,滴在胸膛上:“我早就……想說了……咱倆究竟誰更像流氓……”
葉文軒給他做了簡單的清理和包紮,又去看受傷的左臂,邢淵淌了一身汗,等旁邊的人將他背部和肩膀的傷口都檢查了一遍,才緩緩呼出一口氣。
葉文軒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隨手拿起腳邊一瓶酒精,鑽進車裡道:“趴著別動,頭仰起來,我給你弄一下頭上的傷口。”
“我自己可以。”邢淵別過腦袋,伸手一把拿過那瓶藥水:“咱們該走了,無人機暴露了我們行進的方向,這裡不能多呆。”
葉文軒:“我能對付他們。”
邢淵擰起眉:“你這毛病真是……”
他側頭看了看葉文軒,後者目光坦然。
“葉文軒,你在接受命令的時候,特事部的上司難道沒有給你一些忠告嗎。”他慢慢從後排坐起來,雙眼看向旁邊的青年,神色中帶著一絲不贊同:“你的能力,給了你一種‘無敵’的錯覺,它讓你充滿自信,有時這種自信過度膨脹,你會變得自大,狂妄,藐視他人。在關鍵時刻,這些問題足以致命。”
葉文軒與他擠在狹窄的後排,四目相對,呼吸都要吐在對方臉上了。
“真沒想到,你還會給我當一回人生導師。”他道:“不過,這話用在你自己身上,我感覺也是再適合不過了。”
邢淵眉頭緊皺:“我不想在這個時候吵架。”
葉文軒與他對視,片刻後抽身退到車外:“真巧,我也不想。”
他把紗布和創口貼,止痛藥一併拋到後排,這才回到駕駛座,啟動引擎:“我剛才問了路人,這附近沒有醫院,離這裡最近的好像是在什麼凱茵鎮,咱們先到那兒去,你的傷還需要醫生看看。”
邢淵一邊緩慢地處理額頭的傷口,一邊看了他一眼:“我的傷不礙事。”
沉默了一會兒,越野再次上路,葉文軒才道:“你那一下,救了我一命。”
“我以為,你不應該是這一類人。”他目視前方,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我對你有一些改觀。”
邢淵手一頓:“我是哪一類人?”
葉文軒隨口道:“冷血固執,老古板,不把人命當回事那種吧。”
邢淵:“……”
“哦,你還有第二種性格,那我也一併評價一下。”葉文軒又給他一擊:“第二種……陰險狡詐,三觀薄弱,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說著,他抬頭從後視鏡里注視男人:“如果剛才在莊園裡真的走投無路,依照第二種性格,我猜你應該會立刻投降加入飛狼,在逆境中謀取最大利益,利用所有身邊的人,讓自己活到最後。”
兩人在後車鏡里對視。
片刻後,葉文軒移開目光:“我沒想到,你會救我。”
“大概我這次看人,真的不太準。”他低聲說:“我為之前諷刺你的那些話道歉,但我還是認為,你的某些做法非常,非常的不恰當。”
邢淵將創口貼按在傷口上,他抿緊嘴唇,輕輕道:“你的直覺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