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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殊看起來並不準備回答我心中所想,自顧自地說道:“面對老僧你都低頭了,要是將來遇到比老僧更強大的敵人,你又如何面對?”
“您不是敵人,您是前輩,與他們不同……”我辯解道。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你的敵人?”苦殊打斷我的解釋,“韓水,你太過信任感情,這是你的軟肋。”
得,終於沒人說我優柔寡斷了,只是換了種說法。
“人生在世,不重感情,重什麼?金錢?名利權勢?”我不甘地說道。
“為善,為大義,他人可以重情,而你不行,”苦殊搖了搖頭,苦口婆心地勸說道,“你知道你身上背負著什麼。”
我嘆了口氣:“我遇到的每一位前輩,都說我背負著很重要的使命,我也一直以救世主來自我定位,可是經歷了這麼多,現在仔細想來,我到底有何德何能,能夠成為救世主?這救世主的帽子,一直是你們給我扣上的,我自己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意義是什麼,我生從何來,死往何去,從來沒有一個答案,你們設計出一個又一個的圈套,而我好像只是大家隨意擺弄的一個棋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苦殊的咄咄逼人,我突然間大吐苦水:“我的出生是我師父安排的,我的修道是我師父安排的,之後我的人生,好像又是靈清安排的,白城勸我,說不管別人怎麼操控,但那還是我自己的人生,可那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我的每一個決定,每一個腳印,都是靈清在前頭為我走出來的道路,我好像並沒有選擇的餘地。”
我不知道苦殊認不認識我的師父還有靈清,但是我想苦殊一定能理解我的意思,我不想再活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了。
我想要活得自由,想要掌握自己的人生。
苦殊沒有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沉默了許久,緊閉的雙眼居然緩緩睜開了,森白的眼珠子好像有金光在閃爍:“這些你不該問我,該問問你自己。”
“問我自己?”
“問你自己,問你的這裡,”苦殊伸出蒼老的手指,顫抖著指著我的心臟,“一切由心生,對你來說,我依然是一個外人,誰也不可能告訴你你存在的意義,能為你解答這一切的,只有你自己的內心。”
“我的心不會說話。”我自嘲說道。
“伸出你的手掌,它會說話的。”苦殊說道。
我將信將疑地伸出了右手,攤在苦殊的面前,只見苦殊伸出顫抖的手指,在我的手掌上點了幾點,畫出了一個佛印,在這個過程中,他顫抖的手指居然變得孔武有力起來,每一筆每一划都蒼勁有力,仿佛一個大書法家。
一個金色的佛印,在我手掌中成型,做完這一切,苦殊忽然間似乎又蒼老了幾十歲,臉色蒼白得不成模樣,坐在我的身前喘著粗氣。
“方丈,您沒事吧?”我關心地問道,苦殊身份特殊,可別在我面前掛了,那事情可就大了去了。
“沒事,”苦殊擺了擺手,話音才落,卻猛把兩隻手都按在了桌子上,靠著這樣才勉強能撐住身體,我正想站起來喊人,苦殊卻伸手攔住了我,“閉上眼睛,用心感受佛印,它會告訴你一切。”
“可是您……”
“別管我。”苦殊淡淡地說道。
我這才坐回座位上,輕輕地閉上了眼睛,用心感受手掌上的佛印。
“佛教五個基本教義中的涅槃,你已經完成,如今我給你印上佛印,你已經正式踏上佛道,現在用心感受它。”苦殊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他的一字一句都似乎說得極為費力。
我不敢想太多,心裡默念起了淨心咒。
恍惚之間,我感覺自己似乎離開了苦殊的小屋,回到了大陸,回到了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風道鎮。
“阿水!你別跑太快!”
我站在那古老的街道上,看著一位穿著開襠褲的小男孩,正在街道上光著腳奔跑,在他的身後,一個中年男子坐在輪椅上,關心地喊著。
“哥!放心吧,阿水他十個月就會走路了,穩當著呢!”中年男子身後,一位年輕婦人推著他坐下的輪椅,笑著說道。
“如果你嫂嫂能見到這一切該有多好。”中年男子說著,回頭看了看新房深處,那個向下的陰暗樓梯,在那底下,有一道鐵門,後面有一口紅棺材,裡面躺著的,正是他的妻子。
第兩百四十七話 代價
古老的小鎮,熟悉的街道,大門前掛著一張破布正隨著微風飄揚,上面隨意地寫著一個繁體的藥字。
這裡是我家,是過去我生活的地方。
那剛貼上的瓷磚,顯得那麼光彩,不像長大後那樣風雨斑駁,父親坐在輪椅上,看著嶄新的房子,露出一絲不知意味的笑容。
“如果你嫂子也能見到阿水成長的樣子,該有多好。”父親說完,自嘲地笑了起來,搖了搖頭,緊跟著又嘆起氣。
“哥,別想太多了。”姑姑站在父親身後,安慰說道。
“爸!姑姑?!”我對著他們喊道。
“天明回來了嗎?”父親看著街道的盡頭問道。
我就站在父親與姑姑對面,可他們卻看不到我,我日思夜想的面龐再次出現在面前的激動瞬間變得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