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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流淚了。雖然在海里流淚除了大海沒人會知道,可我沒法欺騙自己,我無法抑制地好象把這些年沒流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我不知疲倦地一個一個的去摸他們頸部的血管,只要有一絲跳動,我就會把他們送出水面去。
到了後來,我都變得麻木了,只是機械地一遍遍地重複著之前的動作,摸血管,不跳的,略過,再下一個;跳的,送出水面,搶救。
突然,我看到了那個在門前跟瘦猴對話的人。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張開雙臂,浮在水中。
我衝過去,摸上他的頸部。完了,沒有脈了。我絕望地將他的眼睛合上,無法相信這個活生生的生命就這麼沒了。
他的頭上有砸痕,應該是被什麼東西砸中致死的,就象其他死亡的人一樣。
我感覺胸口異常憋悶,踩水向後退去,後背撞上了什麼東西,轉身去看,原來是具屍體。仔細一瞧,我差點沒張嘴大叫出來,眼前人竟是絡腮鬍子馬歡!
我剛要去摸他頸脈,那傢伙突然象詐屍一樣睜開了眼睛,嘴裡還象金魚一樣冒出了一串氣泡,只是眼神不甚清明。
我一時又驚又喜,忙夾住他的腋下,將他帶上水面放到浮板上。
他咳了幾口水,開始貪婪地大口喘息,平靜下來第一句話居然是:“小兄弟,沒想到,咱們還真是有緣吶,你又救了我一命,以後,我的命就是你的了,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我抹了一把臉,點了下頭,接著又鑽進了水裡。
我確信浮在水中的人沒有生還的之後,頂著水壓向更深的海底游去。我不死心,怕沉入海底的殘骸中還有活著的人,我必須去確認一下才會安心。
漆黑的海底,不時有閃著亮光的魚從我身邊游過,若是平時,我會去捉了來研究一翻的,現在卻完全被我無視了。
我一直潛,一直潛,終於看到了大塊的殘骸斜插在海底的泥沙中。
我游進去,一層層,一間間地去找。這殘骸就象是沉入海底的巨棺,裡面裝殮了無數的屍體。
尤其是底層,當我踹開通往底層通道的大門跳進去的時候,海水連帶著走廊里的屍體也忽的向缺口沖灌過來。缺口很被成堆的屍體堵住,海水順著縫隙嘩嘩地往下流。
而底層呈現在我眼前的景象把我驚呆了,數百名搖槳的船工保持著工作的狀態已無聲無息,他們就這樣全部被悶死在了裡面,一個都沒有逃出去,太慘了。
我有些後悔來到了這裡,我想,這將是我許久之後都揮之不去的的夢魘了。
我在心裡為他們念誦了往生咒,我想,這是我唯一能為他們做的了。
推開堵在缺口處的屍體,鑽出去,穿過長長的走廊,生無可戀,準備離開這座人間地獄。
然而,在一個轉角處,我突然發現哪裡不對勁,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我忽略了。
我盯著那走廊的牆壁看了一會兒,猛悟到,這最後一個房間我進過,房間的長度與走廊的長度不符,裡面一定還有個套間,而且空間不會小!
我的心狂跳起來,似乎看到了一個生命在向我呼喚。
這個密閉的房間雖然會有滲水,但如果運氣好的話,裡面的空氣應該足夠維持一個人的生命。即使裡面的水滿了,也不會是太久的事。
來不及多想,游到殘垣斷壁的最上方,用昆小心翼翼地在上面劃出一個足夠兩人通過的口子。怕傷到裡面的人,把昆當撬棍用,輕輕將木板撬開,鑽進去一看,裡面還真有個人。
第二百四十五章 恩人
走廊里的水湧進去把人給頂到了棚頂,我浮上去攔胸橫拖著把人從裡面給弄了出來。
那人的身體冰涼,但我能感受到他微弱的脈動。我控制著上浮的速度,一點一點地把他帶上了海面。隨手抓了塊飄浮著的木板,把人放上去。
剛才只顧著救人,也沒看,這會兒一瞧才發現,救的這人竟然還是個認識的,是猴子!
這傢伙的命可真大!
我趕緊緊急施救。又是按胸脯,又是拍後背,忙忙活活了好一陣後,這瘦猴子終於翻著白眼,咳喘著吐出了一肚子的海水,活過來了。
這時,船上有人發現了我,大喊起來,隨後所有的船都象接到了命令似的,齊刷刷的一起向我靠過來。甲板上聚滿了人,大家都在為我們歡呼。
我抬頭望著那一艘艘的船,看著雀躍的人們發自內心的喜悅,我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跟他們貼近了。
有艘大船率先放下一隻小船,上面有兩人奮力划船過來接應我們,我連忙推著木板迎過去。
到了近前一看,划槳的人竟是換了兵士裝扮的馬歡和王景弘。
“小恩公,您太帥了,這回您不只是我一個人的恩公,而是我們所有人的恩公了,我馬歡服您!”這個滿臉絡腮鬍子的粗魯漢子伸出兩個大拇指,撇著大嘴真誠地說。
王景弘也伸出拇指,尖細著嗓子說:“沒錯,馬歡兄弟說的是,您是我們所有人的恩公,我王景弘也服您!”
我沖他們淡淡地笑笑,用手指了指瘦猴。
瘦猴剛緩過來,還有點虛,且驚嚇過度,哆哆嗦嗦,渾身軟得象攤泥,自己壓根就不會動了。他倆便一人伸出一隻手,我在後面托著,把他弄上船。我自己則雙手撐住船幫,一個翻身滾進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