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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吧,放心,我的族人不會再傷害船上的人,你,也不要再到海上來。”
“為什麼?”
“沒有什麼為什麼!趁我還沒改變主意,回去告訴船上的人,讓他們快速返航,回他們來的地方去吧,不要再踏進這片海域半步。否則,我不敢保證下一次我能否再放過他們。”
“離,你答應過我的,不會再把人當成你的食物,你答應過的!”
“我只是說不把他們當成食物,但沒說不殺他們!”
“你強詞奪理!這有什麼區別!”
“我不想和你吵,你走吧。”
我癟了半天嘴,終於沒忍住,流著淚在心裡大吼著哀求:“你出來!讓我看看你!”
“……你走吧。”
我還想再說什麼,所有的海妖卻象接到了命令似的,一起迅速地遊走了,很快就在我的視野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好象他們從未出現過,剛剛的那一切只是我自己的幻覺罷了。
我頹然地呆立在水中,許久才嚎叫著痛哭起來。
我最好的朋友棄我而去了,從此我就是孤獨一人了,早知如此,還不如就留在寺里,或者在那個時空,找一處僻靜之處過神仙逍遙自在的日子,誰能耐我何?何苦鬧到這步田地?
我做事從未後悔過,但現在我真的後悔了,後悔當初的決定。
假如時光能夠倒流,我才不想讓離回什麼東海呢!故鄉就那麼重要嗎?四海之大,走到哪裡不都是家?
第二百四十八章 好心難勸該死的鬼
“恩公,恩公,你在哪裡啊?你沒事吧?”
我正追悔及,腸子都要悔青了的時候,海面上忽然傳來陣陣喊聲,把我從悲傷中直接給拽回了現實。
我必須振作起來,還有那麼多人在指望著我呢,我得把他們平安護送回家去。
我強打精神,向水面上浮去。
當我的頭露出水面時,我看到所有的船上都點起了火把,晃動著,在招喚著我。
我打了聲呼哨,人們尋聲看過來,有眼尖的人發現了我,首先大叫了一聲,接著眾人便是一片歡騰,霎那間歡呼聲響震雲天。
鄭公公站在船舷邊上,向我使勁招手。馬歡不知被誰給鬆了綁,此時站在鄭公公身邊,激動萬分,那麼魁實的身軀還連蹦帶跳手舞足蹈的,看上去象個小孩。
王景弘等人則安靜很多,但臉上洋溢出的喜悅卻是毋庸置疑的。
看著歡樂的人群,我忽然覺得自己的那點小悲小切是那麼的微不足道,一切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我舉起手揮了揮,然後迅速向大船游去。
船上早有繩梯放了下來,我這邊剛蹬上繩梯,不等往上爬就被眾人合力給拽上了甲板。
隨著一張滿是絡腮鬍子的大臉映入我的眼帘,一雙大手第一時間抓住了我的肩膀使勁地搖晃,“太好了,恩公啊,您可擔心死我們了!”
劫後餘生的兵士們歡呼著把我抬起來往天上扔,扔了好幾個來回,才總算把我放了下來。
眾人簇擁著我,讓我說說水下發生的事。
我看了眼鄭公公,他正微笑地看著我,縱容著兵士們的狂歡。此時仿佛大家都是平等的,沒有什麼長幼尊卑。
“公公,恐怕咱們得返航了。”
我話一出口,甲板上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把目光唰的聚在了鄭公公的身上。
這似乎是個禁忌的話題,還從沒有人膽敢提出這個建議。
或許即使心裡害怕,即使前方是刀山火海,作為將士來說,沒有指揮官的命令,也決不會後退半步,否則,就是逃兵,是可恥的。
而我,偏偏冒了這個大不韙,膽大包天地提出來了,這無異於是在捅馬蜂窩。
馬歡在邊上扯了扯我的衣袖,示意我說了不該說的話。但我沒辦法,總不能讓我眼睜睜地看著這船上的人都去送死吧?難道還有什麼比生命更重要的嗎?
鄭公公的臉色變得鐵青,半天半天沒說一個字。
人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或許他已忘了不久前還曾跪在浮板上向他的真主安拉是怎樣祈禱許諾的。
我們對視著,周圍的空氣變得異常的窒息,讓人愈發喘不過氣來。
末了,他轉過身,背著手,身子晃了晃,差點跌倒。旁邊有人伸手去扶,被他一手給甩開,兀自步履蹣跚地走了。
我看到他的肩膀似乎都塌了一截,讓人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山一樣高大魁梧的男人垮了,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馬歡伏在我耳邊說了句“恩公,您還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便急匆匆地追了去,其他人見狀也都無聲地散了。
剛才還熱鬧不已的甲板上頃刻間只剩下了我孤零零的一個人,這讓我想起了退潮後的海灘,沒有了海水的喧鬧,或許它也寂寞吧?
我自嘲的笑笑,好心難勸該死的鬼呀,人各有命,我已經盡心盡力了,聽與不聽,隨他去吧。
轉身面向大海,把手攏在嘴邊,聲嘶力竭大喊了一聲:“離!我想你了!”
海面如常,我的喊聲被海風吹散。遠處一縷霞光貼著海平面射出,金光萬道,照亮了烏雲,也驅散了我心中的陰霾。
我忽然覺得之前那諸般的執著真是可笑,從今以後,我只救想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