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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微歪著頭,眼睛翻了翻,似在思索,然後伸了觸手拍拍我的肩,微笑著說:“其實,是不是真實發生的都無所謂,管那麼多幹嘛?過好現在就行了。”
離的話讓我如釋重負,有如醍醐灌頂,幡然醒悟。
“說的對啊!”
我的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好象壓在心頭的烏雲都隨著他輕飄飄的一句話飄走了一樣,心裡頓感輕鬆。
是呀,與其浪費感情糾結在那些自己決定不了、無法操控的事情上,還不如珍惜當下呢!管它是不是真的,過好現在不就行了?
這樣一想,自己都感覺臉上肌肉不那麼僵硬,變得柔和了。
燭龍感受到了我情緒的變化,大腦袋搖晃起來,歡快地倏倏地吐起了信子。
我大口地喝了口茶,握了下離的觸手道:“我現在只有一點不明白,那就是淨空占用了杜宇的肉身,那杜宇本人的魂魄又去了哪裡呢?”
離沉思著說:“這倒是個問題,現在淨空的肉身在這裡,我想,只要淨空進到這裡來,還魂應該不成問題,只是杜宇恐怕又會象淨空先前的肉身一樣,就此沉睡不起了。”
“是啊,我也是這麼覺得。”
我起身來到淨空的床旁,看著沉睡(其實說挺屍更為準確,只是我不願意用那個詞來說他)在床上的那個人,臉色竟似比前幾日又好了不少。
我心中突然生出一種恐懼,不會他自己會重新生出魂魄吧?那到時豈不是會有兩個淨空?那我該認哪個呢?
離將一隻觸手挽上我的手,一隻觸手摸上我的頭,“叫你不要多想,怎麼又有的沒的亂想了呢?”
我回頭一瞧,離笑盈盈地看著我,連燭龍那傢伙也跟著歪頭瞅著我,木木的臉上也寫著“你是傻瓜嗎?”的神情。
呵,連它都敢嘲笑我了!
俗話說得好,有距離才會有威嚴(好吧,我承認,這是我總結的)。這跟他們離得太近了,熟得不能再熟了,我所有的脆弱都展示給了他們,他們也就不會象其他人那樣,把我當神一樣的供著了。呵呵,真是沒地位了呀。
這倒也不是說不好,只是如若哪一天,他們在我面前上房揭瓦我都不會覺得稀奇了。我還不想在他們面前把面子都丟光了。老大畢竟是老大,總還是要講究點威嚴的,是吧?
我一甩袖子,不理他們,轉身就走。經過桌子時,酷酷地擺著手道:“還沒吃飯吧?請你們吃大餐!不謝!”
立時,一桌豐盛的菜餚出現在桌子上。
身後傳來離的驚嘆和燭龍咯咯咯的歡呼聲,我感受著離盯在我後腦勺上滿是笑意的灼熱的目光,以及燭龍扭著身子,恨不得立時撲向美食的樣子。
尤其是燭龍,它的樣子在我的腦海中就是一個小孩子看到好吃的東西時拍著小手,滿嘴流著口水、兩眼放光的蠢萌呆傻樣兒。
我被自己的腦補逗笑了,心情舒暢,一種稱之為滿足的笑容爬滿了我的臉。
是啊,只要他們開心,我就知足了。
我可以給他們創造更好的生活。
隨著這個念頭在我腦中一閃而過,我所認為的美好就在這虛空之地如破竹一般一一呈現出來。
藍天、白雲、層巒疊障碧綠的山峰、高懸的瀑布、奔流的溪水、山間木屋、竹林小徑,曲徑通幽、鳥語花香......
天,我創造了一個世界!
我瀟灑地一路走著,不回頭,聽任著身後一連串的尖叫驚呼一浪高過一浪。
我不得不承認那種一切盡在掌握之中、操控一切的感覺很爽,那是一種專屬於造物主的成就感!
直到出去了,我才回首看向掛在牆上的捲軸,心中感慨無限:這還真是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呀!
然而,我的興奮並未持續多久,心念忽的一動,不禁眉頭緊鎖,笑不出來了。
第一百三十章 存在的意義
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一個聲音在耳邊無限放大,那是我內心的聲音,它在不停地拷問著我自己:
這個捲軸世界是由我創造的,那這捲軸之外的世界又是由誰來創造的呢?
在創世紀之時,那個造物主是否也象我創造捲軸世界一樣,僅僅是心有所想,便隨想而生了呢?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話,是否意味著抹去我們這些生靈也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我被自己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嚇出了一身冷汗,心裡陡然升起一股寒意,剛剛還得意滿滿膨脹得鼓鼓的一顆心剎時跌入冰谷,幾乎不能思考。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跟那些被我隨意踩踏而死的螻蟻又有什麼區別?
這個認知讓我幾近崩潰。這個打擊簡直太大了,我感覺自己馬上就要瘋了。
我倒退著,跌跌撞撞地出了藏經閣,失魂落魄地直奔後山而去。途中有人跟我打招呼,我就跟沒聽見一樣,完全沒有理會僧侶們詫異的目光。
一直以來,我在他們的眼中都是有如神佛般的強大,還從沒有誰見過如此失魂落魄的方丈呢!
我坐在懸崖邊上,空洞的目光看向崖底,有一瞬間我甚至有了跳下去的衝動。
我的內心世界崩塌了,一切仿佛都沒了意義。
我是誰?我為什麼會存在?難道僅僅就是某個人臆想的產物嗎?亦或是只存在於某個人的夢裡?
那麼,世人的奮鬥、求索、七情六慾,那些折磨眾生死去活來的俗世中舍不去割不下的一切,到頭來又算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