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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淨空還有些猶豫,瑤塵卻搶著替他做了決定,“行,燒了吧,永絕後患。”
淨空瞅瞅她,沒吭聲,算是默許了。
等的就是這句話。我一掌拍在桌上,“好,那就這麼定了。”
在我看來,這是最好的決定。情感和禮儀固然都很重要,但我一向認為,凡事必須在理智的框架內處理,這樣才能無往而不利。一個人的理智如果總是被情感征服,拋棄理智做事,那結果多半是害人害己,好不到哪去。
於是,我點頭道:“這事宜早不宜遲,等天黑了就行事。”
瑤塵表示贊同:“好,你打算怎麼做?我可以幫你。”
“後山那兒有塊空地,當年洞裡那些殭屍的遺骸就是被我運到那裡一把火燒了的,也算是終結了它們的痛苦,了了它們的心愿。
杜宇和它們既同為蜀國人,我想把他也帶到那裡去火化,讓他白得一干忠實的僕人,也不算委屈了他。
師兄,你跟我一起為他做場法事吧,送他一程,也算是盡了人事,對得起他了。”
淨空應了,只是看著杜宇的肉身,眼神有些悽然。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好歹靈魂在裡面蝸居了那麼久,只怕是有時連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杜宇還是淨空了吧?
有時候,戲做久了,也就成真的了。
我讓大家先去抓緊時間休息。每個人都很聽話,只有淨空走到杜宇肉身旁默默坐下。瑤塵想要跟過去,被我攔住,悄悄拉走了。
時間不多,就讓他和它做最後的告別吧。
安頓好大家,我去寺里與眾僧一起吃過晚飯,跟執事交待了慧賢的事,又在方丈堂處理了一些小事,等清靜下來,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
回到藏經閣,看著牆上的捲軸,竟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而那美麗的東西似乎有了生命,感應到我的視線,竟漾起了陣陣波光。
我將手一揚,捲軸便自動卷了起來,眨眼間便已飛入我的手中。
撫摸著它銀白光亮滑潤細密的表面,看著它在我的目光中變成拇指般大小,柔軟的心尖似乎微微的顫了顫,隱隱覺得這肩上的擔子可不輕啊。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是這捲軸世界與外部世界的唯一聯繫,我的任何一個決定可能都會對裡面人的命運產生重大的影響,甚至說對裡面的一草一木,乃至一粒微塵的命運的影響都是致命的。
我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那隻回眸望我的梅花鹿。原本是應我之念而生,卻又因我之念而亡,一種草菅生靈的罪惡感忽的在心中升起。
一直以博愛眾生自居的我,非常慚愧地認識到,過去的所為未免太過草率。
握緊手中的乾坤軸,我暗下決心,以後一定要慎用自己的能力,可不能太隨性而為了。
移步來到了後山。當年焚燒過的焦土之上已經長滿了蒿草,此時枯黃了葉子,頂著殘雪,在月光下隨著微風輕輕擺動,發出陣陣唰啦唰啦的響聲,更顯蕭瑟。
我將捲軸展開,放出裡面的眾人。
瑤塵看了一圈周圍的環境,抿著嘴啞然而笑。我忽然就看得痴了,想起當年那個去寺里找我,倚著門框、立於檻外靚麗可人的小女子。往事歷歷在目,竟恍如昨日。
淨空偷偷扯了下瑤塵的袖子,小聲道:“媳婦,你傻笑什麼呢?”
“秘密!”
瑤塵瞥了他一眼,一扭頭看向別處,卻拿了眼角的餘光掃向我這邊。
淨空瞅瞅我,撓著頭,心裡頗不是滋味。我忙說:“沒事,師兄,回頭我把秘密告訴你。”
瑤塵一聽就炸毛了,跺著腳大叫道:“哎呀,淨心,你要是敢這麼壞,告訴他,我絕不饒你!”
“嗨,小嫂子,你急什麼?不就是在這兒出過糗嗎?我師兄又不是外人,還怕他笑話你不成?”
“出的什麼糗啊?”
淨空疑惑地看向瑤塵,瑤塵就急得扯了他的胳膊左右搖晃著說:“淨空,淨心他欺負人,想當年我在這兒好好地練功,誰知他亂扔石頭把我頭砸了個大包。”說著還用手指了指頭,“又紅又腫,差點沒破了相呢。”
“還有這事?”淨空和離都驚奇地看著我,好象這是什麼天大的事似的。
我笑著打趣道:“師兄,你可別那麼瞅著我,這事真不能怪我。我當時可不知道她躲在草叢裡,也就是那麼隨便一踢,真不是故意的。師兄你明察秋毫,可不能因為這事替你媳婦報仇啊!”
淨空一聽也笑了,“這麼說來,誰都不怨,就是巧了。”
我讓大家讓開塊地方,把杜宇放在當中,並將周圍五步開外一圈的草全部拔掉,免得引起山火。拔掉的草也沒浪費,全放在了杜宇的身下。
大夥退到圈外,我帶頭施禮道:“請原諒我等唐突,只能在這裡為您舉行火葬。
淨空師兄代你做了一段時間的蜀王,但想來您也清楚,他絕非有意占著您的肉身,一切皆是機緣巧合。
若您在天有靈,還請看在他盡心竭力治理國家,並將蜀國版圖擴大了的薄面上,原諒他吧。
世間的一切,終究是塵歸塵,土歸土,願您放下執念,就此安息。”
說罷,再未多言,彈指過去,杜宇身上便突的有烈焰升空,嗶嗶啪啪爆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