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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看著面前的這兩人都是一付認真的模樣,師父不停地講,淨空就不住地點頭。最後師父隨手把身旁的包裹拿起來很自然地遞給他,“喏,淨心的東西都在這兒呢,你幫他背著吧。”說著又從懷裡拿出一把鑰匙,我看著有些眼熟。
“淨心,這是你們家老宅的鑰匙,你拿著,下山了就順路回去看看吧。雖說沒什麼人了,可終歸是個念想兒。鋪子當年就替你變賣了,得了些銀兩,都放在包裹里了,你拿著應急用吧。”
“師父,下山化緣遊歷是為了修行,您這樣是想讓我去享福的嗎?您還是把銀兩留在寺里給大家改善伙食用吧。”
方丈聽我這一說立刻就不樂意了,立著眼睛道:“傻孩子,窮家富路,知道不?”
淨安忙說:“聽師父的。”然後扯了我的衣服和他一起給師父叩了頭,這才依依不捨地出了口。
師父一直把我們送到山門,走出很遠回頭還能看到他站在那裡張望呢。
按說我也挺難過的,可小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沒一會兒功夫,什麼離別愁緒就都和我無關了,而對未來旅程的憧憬則讓我熱血沸騰。
我一路高歌,蹦蹦跳跳,簡直象出了籠的小鳥,非常開心。
相反,淨安卻似乎裝著心事,憂心重重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總是走神,對我的嘮嘮叨叨有點敷衍。
淨安其實說起來年紀不大,也就二十出頭,性子是極溫和安靜的,不象我,點個炮仗就能飛。他在寺里呆的時間好象不短,我猜怎麼也得有十年了吧?因為我很小的時候跟老爹去寺里時就見過他。那時,他看起來也就象我現在這麼大,總愛牽著我的手,領著我在寺里到處轉。每次我上躥下跳調皮搗蛋時,他從不跟我同流合污,但在百般勸阻無果後也會幫我望個風什麼的。當然,他也沒少被我捉弄,但卻從不跟我計較,是個難得的好哥哥。
這次下山有他陪著,還真是再好不過呢!我心裡想著,就想捉弄他一下。看他低著頭落在後面,便停下腳步,等他走到跟前,突然一跺腳,沖他耳邊就大吼了一聲,把他嚇得一哆嗦,我則陰謀得逞,哈哈大笑起來。笑夠了,攀上他的胳膊搖晃著,噘起嘴巴撒嬌,“師兄啊,我好餓,肚子都咕咕叫了。”
淨安撓頭了,左右看了看,“淨心,能不能再忍忍啊,這荒郊野嶺的,上哪找吃的去?等咱們下了山,有了人家就好辦了。”
我看他那憨呆的樣兒就覺得好笑,一指師父給我準備的包裹,道:“你打開包裹看看,我怎麼聞見香味了呢?”
“哦?真的嗎?”淨安有些不敢相信地把包裹從肩上卸下拿在手裡瞧了瞧,又看看我。
我得意地沖他點點頭,“嗯,相信我,沒錯的,我的鼻子很好使的哦。”
淨安三下兩下打開包裹,果然在裡面找到了被裡三層外三層裹得嚴嚴實實的一撂麻餅。那餅黃澄澄的撒滿了芝麻,不說吃,看著都香。淨安驚喜地看著我,“你真是神了,什麼鼻子啊,包這麼嚴都能聞到?”
“師兄,你吃。”我拿了一張餅自己吃,隨手又拿了一張遞給他。
淨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紅著臉推辭:“這,這是師父給你的,我吃,不好吧?”不過說歸說,卻一個勁兒地用眼睛瞄著,眼神都要粘上去了又是鬧的什麼鬼?
我心裡明鏡似的,山上的日子雖說吃喝不愁,但也實在是清苦得很,平日裡誰能給你做這些好吃的?不饞才怪呢!
淨安不吃那是人家有品格讓著我,可我也不能不仗義不是?於是我豪氣萬丈地說:“給我了就是我的,我說了算,我讓你吃你就吃。”
“嗯。”淨安這才喜滋滋地接過麻餅小心翼翼地吃了起來。還用一手接著,生怕芝麻粒掉地上浪費了。
第二十四章 淨空的故事
我看他吃得差不多了,便不經意地問:“師兄,你跟師父到底有什麼淵源吶?以前怎麼沒聽你說過?”
淨安的眼神一暗,明顯頓了一下。我看他盯著手中所剩無幾的麻餅抿緊了嘴唇好一會兒,最後象下了什麼決心一樣,把麻餅全部放進嘴裡細細地嚼碎咽下,又把掉在手上的芝麻也通通倒進嘴巴里,把手撲擼乾淨了才站起身,背上包袱說:“天不早了,快趕路吧。”
哎,難得八卦了一次,人家卻不配合,我不知不覺地就噘起了嘴巴,興致缺缺的低了頭跟在後面,沒了先前的活力。
淨安走在前面,肯定感受到了我的異樣,因為沒走出多遠,他就站定了回過頭來,無奈地看著磨磨蹭蹭跟在後面的我。迎著他的目光,我竟然覺得有點委屈,嘴巴噘得更高了,眼神飄向了一邊。
淨安走過來拉了我的手,摟過我的肩膀,一邊帶著我往前走,一邊解釋:“不是師兄有意瞞著你,是實在不是什麼美好的記憶。”我側臉看向他,似懂非懂。他看向前方,慢慢打開了話匣子。
“小時候我爹死得早,家裡一窮二白。我娘沒有生活來源,就只能靠給人洗衣服維持生計。寒冬臘月的時候,娘的手就凍得跟紅蘿蔔似的,又腫又脹。風一吹,裂出一道道的口子,血淋淋的,時間一長都化了膿。可即使這樣,也常常吃不飽飯。
有一次,我看著街坊賣饅頭的小攤上熱氣騰騰的饅頭,實在禁不起那面香的誘惑,不要命的拿了個饅頭就跑,結果讓人逮住一頓爆打。娘因此不僅給人賠禮道歉,還給人家白洗了一個月的衣服。娘雖沒有責怪我什麼,但我看著她平白地多受了那麼多的苦,真是比什麼都讓我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