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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一會兒,淨空才用大手擦去滿臉的潮濕,紅著眼睛說:“怎麼不想?要是不想,我就不會去山上給你送請柬了。”
“不是他們派你去的嗎?”
“是我主動要求的……這麼久不見了,真的很想看看你這個小傢伙長成什麼樣了。”
說到這兒,淨空嘿嘿地笑了,目光柔和,看著自己的雙手,喃喃道:“沒想到,還是那樣,沒變。”
第一百二十六章 情誼
我拉了他的手,喊出了久別後的第一聲“師兄。”
淨空抬起頭,眼裡還泛著水花,凝望著我,有些動情道:“不過,人吶,真是的,沒見的時候雖然想,但總還能挨過去;可一旦見了面,反倒想得更厲害。所以說啊,有時候,見還不如不見。”
“所以說,你是想我了,才一早又主動要求去村口接我的?”
“嗯。”
“我和你說,淨心,”瑤塵擦了一把眼淚,嘴角卻掛著幸福的笑意,一把拉過我的手說:“淨空當了一回杜宇王,這膽子可長了不少,都有小心眼了!這些事他都沒跟我說,是背著我去見你的,你若是不來我還不知道呢!”
“哦?還有這事?”我好笑地看向淨空。
淨空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遮掩道:“我那不是怕惹起她的想頭兒嗎?”
瑤塵上去就給了他一巴掌,“你個醋罈子,都老夫老妻的了,還吃閒醋!”嘴裡雖在嗔怪著淨空,眼神卻是幸福的,滿滿的都是笑意,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
我想,此時她的心應該是蜜裡調油了吧?
這倆人,整日裡吵吵鬧鬧,沒事都能弄出些小波瀾來,但若真說要分恐怕又公不開,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男女間的情愛吧?或許,只有這樣的愛才能經受住考驗,才能支撐著兩人走完一生、相濡以沫吧?
我為他們找到了情感的歸宿而高興,為他們的幸福而幸福。
不知不覺,天邊已現魚肚白,我看時間不早了,得回寺里了,便留下些銀錢。兩人原本是要推拒的,被我一句話就給懟了回去,“跟我還有什麼好客氣的?忘了當初卷了我全部家當的時候了?”
瑤塵“噗嗤”一下笑出了聲,收了銀錢不再說話。淨空則抱住我,只說了一句“好兄弟。”。
這是久違了二十年之後,我們兄弟間的第一個擁抱。我們抱了很久,淚濕了彼此的肩頭。瑤塵看在一旁,默默地跟著落淚。
村裡的大公雞啼叫了起來,我知道必須得走了,只能拍拍肩膀,鬆開了彼此。我這邊轉身剛要抬腳,卻突然又被淨空拉住。他盯著我的眼睛,似有千言萬語。
我用眼神詢問著他,他的眼光在我兩眼間來回逡巡了幾個來回,終於下定了決心似的,頗為艱難地說:“原諒我。”
“嗯?”我不明白。
“我違背了誓言。”
我猛然反過味來,他說的是當初跟我說的,要陪伴我一輩子的誓言。
我內心波濤洶湧,原來這就是壓在他心頭的愧疚,也是他遲遲不敢見我的真正原因啊。
哎,實誠的淨空,不管外在變了多少,內里還是那個護我、疼我、待我如兄長、把我看得跟眼珠子一樣寶貴的師兄。
我喉頭髮緊,有些說不出話來,眼淚在眼圈裡直打轉。我咬緊牙關,硬生生地把它們咽了下去,上前擁住他的肩膀,暗啞著聲音道:“你沒有。”
說完,就絕然地扭頭、轉身、出了門,頭也不回地擺手說:“好好過,過幾天我還會來的,你們的故事我還沒聽完呢!”
我知道他們在身後看著我,可我不敢回頭,因為我怕一回頭會讓他們看到我滂沱的淚水。
心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想,卻涌動著說不出的悲涼。不想回寺里,就直接去了後山的懸崖。
坐在懸崖邊上,我的掩面而泣,肩膀劇烈地顫抖,淚如雨下。
二十年了,我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孤獨無靠地堅守了整整二十年!建寺的辛苦自不必說,守候等待的無助最是難耐。
老天!皇天不負有心人,你到底是開眼了,今天終於讓我見到了光明!就讓這淚水把這二十年來的艱辛、無助、委屈和隱忍一起沖刷掉吧!
我盡情地宣洩著自己的情緒,淚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直到天上飄下了絨絨的雪花,把我覆成了一個雪人,我才伴著寺里傳來的雲板聲站了起來。
轉身正欲舉步而回,卻見一個小雪人蹲在地上,兩手置於膝上,仰頭呆望著我。小臉蛋凍得菲紅,眼神中凝滿了關切,不是慧賢還能是誰?
我一怔,這孩子什麼時候來的,我竟然沒有注意到?
我走過去,伸手把他拉起來,他的手已經凍得象冰塊一樣的寒冷。
“怎麼不在寺跑這兒來了?”
“方丈師父,我都快兩天沒見到您了,就想來出來走走,沒想到佛主聽到了我的心聲,指引著我,讓我看到了您。”
這孩子,讓我不由心生憐惜。我撫著他的頭,把他摟在自己的臂彎里,為他遮擋風寒。
“這麼冷的天,以後不要再來了,會凍壞的。”
慧賢仰著小臉,看著我說:“方丈師父,您放心,我冷了知道回去,我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