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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府上出了事,過節時也不能失了體面。
但礙於東華許諾的道場,為防節外生枝,今年的中秋家宴楊老爺一早就發話,不會邀請外人前來。
原以為在丫鬟那裡打聽來的會是關鍵線索,現在卻像是蒙蔽雙眼的迷霧,東華覺得頭緒更亂了。他便詢問玄天的看法。
玄天卻帶著無解的笑意,沖他搖頭。
東華從這神色中更加認定,玄天定然有干係,雖然還不知道是什麼干係,但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你可莫要……讓師兄失望。
此時玄天興致似乎不錯,忽而望著院子一角道:“這石榴熟透了,觀其品相,吃起來定然十分可口。”他看向東華,“道長,摘幾個嘗嘗如何。”
東華握著拂塵的手鬆了松:“好。”
曾幾何時,二人比肩雲頭,為了討自己那個喜歡搗騰丹藥的師父歡心,偷過崑崙山的雪蓮,盜過金鰲島的朱果,甚至摸過朱雀族主巢里的蛋,後來陰差陽錯還孵出了只小紅雞。
而今和從前一樣,玄天像模像樣的在樹幹上蹬了幾下,學著凡人飛檐走壁攀上了樹枝。
東華一面四下望著風,一面扯起道袍,將玄天從樹上砸下的石榴攬進去。他如今一介凡人,笨拙的在地上跑來跑去,若不是草坪柔軟,石榴定然全摔爛了。心裡好笑,兩個萬餘歲的仙君魔皇,竟跑來凡人後院裡摘石榴吃,真是越活越沒了體統。
遠遠傳來一聲呼喊:“喂,你們在幹什麼呢?”
兩人正在興高采烈的整頓懷裡“滿載”的成果,聞此動作一頓,極有默契的交換了眼神,東華一聲令下:“跑!”
玄天一手扯著袍子,一手拽起東華,顧不得懷裡滾落的一兩個果子,疾馳而去,消失在來人的視線里。
一個小廝趕了來,撿起地上滾落的石榴,摳了兩下,揭開皮,津津有味的吃起來。又看著樹上壓枝的碩果只剩了寥寥幾個,嘟囔起來:“又不是不讓摘,這個樹上石榴本來就是給下人摘著吃的,幹嘛一下子摘那麼多,也不怕撐著……”
一眼瞥見樹下遺落的拂塵,眼睛亮了亮,眼下二少爺對少陽道長似乎存了那個意思,剛好拿去邀功。
東華和玄天一口氣跑回房,關了房門,這才鬆了口氣,東華癱坐在床上大喘氣,玄天慢條斯理的挑了一顆最大最紅的,剝了皮,將剔透的果粒放進碗中,嘴上還讚嘆著:“顆粒飽滿,紅潤多汁,果然是上品。”
而後,先將瓷碗端到東華面前:“嘗嘗。”
東華只顧著喘氣,哪裡還有心思去吃石榴。再看玄天面不紅氣不喘,竟懷念起做神仙的好,比起來,神仙就是做賊也是玉樹臨風,儀態端方的賊。
玄天見東華沒有回應,便親手拈了一顆,放到東華嘴邊。修長的手指,幾乎點在東華的唇上。
東華吃了一驚,向後躲閃,同時用手去接果粒。由於慌亂,連同玄天的指尖一同握在手中。
玄天抬起眼睫看過來,視線相交,時間一時凝滯。
正在此時,門忽的從外面被人推開,楊二吊兒郎當舉著拂塵闖進來:“道長不錯嘛,跟家僕爭石榴吃,還把拂塵給……”
他一看清床上握著手,目光未名的兩人,直接把下半截話給吞了。
東華忙撒開手,往一旁挪了挪,正襟危坐。
玄天眼睛微不可察的眯了一下:“楊兄弟,進人房間不敲門,可不是個好習慣。”
楊二將拂塵往桌上一撂,攤手道:“我進的可是兩個男人的房間,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正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楊兄弟日日高喊男色,而在下和道長只是碰了碰手指,你便不樂意了?”
楊二辯駁道:“我是以為你們跟我不一樣,所以才會驚訝。”
玄天將手放在桌案上,極其懶散的支著額角:“那就是說,楊兄弟只找正經的男人招惹,完全不敢去碰跟你一樣好男色的?”
東華聞言,也抬起頭去看他。
楊二臉色變了變,犟道:“誰說的,並沒有。我是看道長生的好,哪管他正經不正經。”
玄天又問:“那為何楊兄弟仍是去煙花之地?據我所知,章台街有些勾欄里,也有做此營生的男子,生的好看的也不在少數,你為何從來不去?”
楊二大聲的道:“你怎麼知道我不去,我今夜就……就去給你看!”
玄天直起身子道:“好,一道去。”
楊二眼神閃爍:“你去……行啊,你有錢麼?”
玄天從袖子裡一摸,變出幾個金錠,放在桌上:“夠麼?”
楊二徹底無話了,胡亂應了一聲:“我去備馬車!”
出了門,那個小廝高高興興的跟過來:“怎麼樣啊少爺,給賞錢吧?”
楊二一腳踹了過去:“滾蛋你給我!”
東華同情的看著消失在門口的楊二,為何非要死磕,直接坦誠不好麼,玄天心思叵測,誰知道他去了之後,會不會自己先嘗試上了。
萬一他也食了髓知了味,從此變成那個……玄天的品行已經被眾仙所嫌惡,品味再被嫌惡的話……
魔皇是個斷袖?
東華無法想像。
不妥,本上仙也要跟過去監視著,玄天身上悲劇已經發生過一次,不能再放任它發生第二次。今日所為就算是日後參商永隔,我這做師兄的也不會後悔!
東華還記得昨日進城時,是楊二開路,引著他一路走進章台街。
而今日與昨日大有不同,走在章台街上,是他和玄天一路扯著楊二向前去的,在玄天的一路打聽下,終於來到了章台街北頭柳樹下一家小樓前。
這家店與其他店面大致一樣,不同之處在於,它沒有掛牌。
這也是小倌館的特色。
玄天和東華對視了一眼,便推著楊二進去了。
迎上來了一位脂粉氣頗濃的小哥,拿手帕掩著嘴笑道:“承蒙三位公子賞光,小店蓬蓽生輝,不知是想要個什麼樣的相公?要幾位?”
玄天指了指楊二道:“只我這位兄弟要一位即可。”
小哥愣了愣,又指指東華:“你們二位不要麼?”
玄天遞上一枚金錠,笑道:“我們觀摩觀摩即可。”
三個人在房內靜候,須臾,來了位抱琴的小哥。
這小哥正是楊二所點貌美體柔,雌雄莫辯的那種。擺著纖細的腰肢來到楊二面前,對著楊二施了一禮,而後開始彈琴。
叮叮咚咚的琴音里,東華瞧著玄天和楊二,一個好整以暇,一個如坐針氈。自己也樂了,等著看好戲。
一曲罷了,玄天扔了一錠金過去:“我這兄弟家私頗為豐厚,今次是頭一回來,你可千萬要侍候好他,若他開心,今後定是常客,知道麼?”
小哥答應的很乾脆,深知“家私豐厚”和“常客”對他意味著什麼。便撇了琴,搖曳多姿的來到楊二面前,溫柔軟款的滑在他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