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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愕然抬起頭,夏非滿沒有表情的臉近在咫尺。他本能往回縮的手頓了頓,心裡對夏非滿此人產生了莫名的改觀。
此人本就與他印象中的魔人並不相同。況且一向冰冷蠻橫,卻一再展露與外表相反的一面。無望谷搭救,昨夜變成脆弱可憐的山貓兒,再到此時此刻。
也許……
由於當年伺候慣了玄天,夏非滿熟練得很,三兩下包紮好。然後抬起頭,剛好青陽也在看著他。
“那個,你……”
“夏統領……”
兩人不約而同的開了口,在意識到撞聲了之後,又不約而同的閉了口。
夏非滿由於心虛,沒再吭聲。青陽也沒等他,直接道:“有一不情之請,我想回紫府洲打探君上與魔皇陛下的消息,望夏統領答應。”
這正是夏非滿此時準備說的。他也在心裡覺得可笑,明明是仇人,忠心護主這一點卻是驚人的一致。
這裡沒神仙,想要上天界打探玄天的下落,非青陽不可。
此時青陽自己提出來,倒讓他撿了個現成。
夏非滿直視青陽:“去可以,但不能白去。”
“這是何意?”
夏非滿理直氣壯:“要是你一走了之,給天界送信呢?”
“我要是給天界送信,前日就去了,萬不會留在魔境。”
“好,那你將這個吃了,兩日之內,回來拿解藥。”
看著夏非滿手上那一粒黑色丹藥,青陽皺起眉心:“這是……”
“當然是毒藥,我放你走,不代表我就對你放心。”
青陽想想吉凶未卜的東華,一咬牙:“好,就如此。”
夏非滿不覺得自己這行為過分,反正青陽只要守信,他也不會違約。但他同時隱隱希望青陽逾期,這樣死的會比較順理成章,讓他省下不少事。可若如此,也意味著,他得不到玄天的消息。
夏非滿就這麼矛盾的等,結果不出一日,青陽就回來了。
夏非滿不甘不願的遞上解藥,青陽一口吞了,不待發問就開口道:“君上有難。天界傳言說赤璃死了,是君上下的手,他還夥同魔皇陛下打傷大道祖。如今君上被軟禁在九重天接引殿,兩日後萬仙公審。”
“那我家尊上現在怎樣了?”
“暫無魔皇陛下消息,但陛下定然是已經有了布局,才會如此沉得住氣。公審時,他肯定會出現。”
“真的?”夏非滿半信半疑,想再說什麼時,看見青陽臉色不對。
明明吃了解藥,不應該這麼沒精神。
夏非滿想了想,終於明白。剛才青陽說赤璃死了,大抵他是在傷心。
這個心狠手辣的神仙,也會傷心?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計劃接下來四章之內寫完這個番外!
☆、夏非滿番外·無望
夏非滿下意識問:“那個朱雀真死了?”
青陽對著那堆柴火默然片刻,垂下頭去:“他們哭成那樣,還能有假。”
夏非滿聽出來了,他語氣中的丁點不友好,顯然是那句質疑引起的。不由冷笑一聲:“不就是死了個人,有什麼好哭的。”
青陽驟然抬起頭,眼中見了怒意。
夏非滿依舊冷笑:“有本事就為他報仇,坐在這裡哀聲嘆氣算什麼英雄好漢。”
他用詞生冷,青陽卻漸漸平和下來,良久才道:“說得對,該為他報仇才是……只是,要找到兇手談何容易,連君上都……”
夏非滿直視過去:“就怕找到了,卻不好下手。”
“這是何意?”
夏非滿別過頭去:“沒什麼。”他悶悶的坐在一旁,撥弄起火堆。
青陽低落到後半夜,終於沉沉的睡去。而這一夜夏非滿睡得更艱辛,由於前車之鑑,他瞪著兩隻眼,生怕再做噩夢咬人。他記得,小時候餓極了,做夢的確會啃東西,現在……大概夢中那條魚太美味了,才會讓他拿青陽的手解饞。
青陽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不能對不起俞生,更不能對青陽虧欠,今晚一定要注意。
可夏非滿終究是血肉之軀,後來撐不住,一不留神就睡著了。
迷糊中,他又回到了當年的小院。這一次,俞生沒有給他魚,而是背對他站著,背影有些瘦弱。
他定定的看,忽然發現小院是俞生小時候的,俞生也是小時候的俞生。長大後的俞生只以那副血污的模樣他夢裡出現過,他甚至忘了俞生真實的長相。
那這麼多年,他記掛的到底是什麼?他求的又是什麼。
如果,當年俞生沒死,他們還能不能像從前那樣。
想到這一點時,年幼的俞生忽然回過頭,臉上掛著虛情假意的笑,眼睛彎起來,好看,但很猙獰。
他張開嘴,一字一句緩緩道:“神明,你救不了我。”
當年夏非滿礙於身份沒有回絕這個稱呼,但他其實並不喜歡俞生這麼叫他,他只喜歡那一聲“小滿”。他從草堆上爬起來,剛想糾正對方時,對方卻忽然將眼一瞪,裡面流出血來,染得滿臉都是。
天冷,青陽一直用靈力維持體溫,睡得不很安穩。朦朧中聽見有人喊著什麼,睜開眼,就看見夏非滿隔著火光,蜷縮在營帳一角,嘴裡念念有詞。
他又在做噩夢。
青陽本不欲理會,可夏非滿額角冷汗涔涔,神情痛苦的很。再結合之前的表現,看樣子夏非滿被這噩夢折磨不是一天兩天了。青陽喊了幾聲沒反應,再猶豫片刻,起身去營帳外面抓了兩把雪,回來直接貼在他額頭上。
夏非滿驚呼一聲,終於睜了眼。他喘著氣,看見青陽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而他自己縮成一團,窩囊的很。
總算從那血淋漓的夢境裡出來了,夏非滿抹去頭上化開的冰水,心裡清楚,可嘴上強硬道:“多管閒事。”
青陽記著欠的人情,不和他計較。只道:“夏統領,你心裡有鬱結,長此以往,恐怕會走火入魔。”
夏非滿坐起來,將手伸向火堆烤水漬,口中道:“我知道,正在想辦法解開。”
青陽點點頭:“那便好。”
青陽又回到原地坐定,這個空當,夏非滿一直從他足尖看到他頸上露在外面的些許皮肉,心裡想,殺你就能解開。
此時東方幽微發亮,夏非滿往火里填了一把柴,打算再暖和一會就出去巡查。
青陽也不睡了,盤膝坐著。忽然想起了什麼,道:“君上曾說,人心有魔障,皆是因不敢面對。夏統領不妨多想想讓你困擾的事,想通了,說不定就能……”
夏非滿打斷他:“那個朱雀死了,你也難過,你能想通麼?”
“我雖難過,但已勉強接受,不會讓陰霾一直積攢在心裡。君上責備我名不副實,沒有春日那盎然之態,我必須改。”
你們君上懂的道理那麼多,對人那麼好,怎麼總是對我家尊上那般刁鑽?惺惺作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