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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氣定神閒,羅鴆不由又急又惱。整個計劃牽扯諸多,他有心要在天君妖王那裡大顯身手,好容易今日撿了個便宜,卻偏偏卡在了最後一步。
八緋凌燁他們得了信,很快便會趕來,難道唾手可得的頭功就要拱手送人?
羅鴆滿臉橫肉微微抖動,一拳打在花盆上,圍著墨蘭的盆沿立時掉了一塊。
殿門右邊的家將見狀,忙勸道:“將軍不要生氣,魔皇雖然厲害,可也正被這縛神鎖困著,總有辦法拿下他。”
眼下羅鴆正急,這不疼不癢的勸解哪能說到他心裡去。
左邊那個也附和:“多虧凌燁天君拿來這縛神鎖。聽說這寶貝只對先天神有用,遇強則強,真是好用,嘿嘿,是吧將軍……啊!”
他剛說完,羅鴆便一腳將他踹到牆角,吹鬍子瞪眼道:“狗東西,老子說話,你他娘的插什麼嘴。在這看著!出了閃失老子活剝了你!”
這家將抱著頭瑟瑟發抖,連聲道:“屬下知錯了!屬下記住了!”
過了一會,右邊的家將對他道:“起來吧,人早走了。”
左邊的家將喉嚨里吞了吞,小心的瞄一眼空蕩蕩的長廊,這才敢原地站起。“將軍又打人,哎唷疼死了,真倒霉。”
右邊那個道:“叫你不會說話,將軍就是怕讓凌燁天君他們搶風頭,才這麼著急,你還哪壺不開提哪壺。唉,說到底,將軍還不是怕叫那女人看不起。”
左邊的家將也嘆了口氣:“這女人也夠厲害,一句話就能讓咱們將軍神魂顛倒。”
忽然聽見極輕的腳步聲,兩個人驚疑不定的對視一眼,極其警覺的盯著長廊盡頭。燈影中,拉長的人影緩緩縮短,只見羅鴆腆著肚子,一步一步踱了回來,包著絡腮鬍須的臉上露著淡淡威嚴。
二人驚慌失措的站好,羅鴆已經走到門前,沖殿門使了個眼色:“把門打開。”
兩個家將以為自己聽錯了,齊刷刷的道:“啊?”
羅鴆將眼睛微微一眯,向右邊的家將靠近一步,濃重的陰影投在這家將臉上。他立刻本能的捂住頭,失聲哀告:“將軍!”
預料中的拳打腳踢卻沒有招呼過來,他暈乎乎的抬起頭,只見面前的羅鴆臉上已經有了怒意:“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將殿門打開?”
這家將下意識的拿出鑰匙,擰開縛神鎖。下一刻,鑰匙便從鎖眼飛出,落在羅鴆手中。
“鑰匙暫由我保管,你二人候著,不可進來。”
兩個家將眼睜睜瞧著羅鴆繼續腆著肚子,踱進了寢殿。關上殿門之後,不由嘀咕:“將軍這是怎麼了,不怕魔皇發怒打他殺他?還有,怎麼說話也忽然慢聲細語了?”
“管他呢,將軍一向喜怒無常,大概是有什麼安排吧,我們本本分分守著就是。”
偌大的寢殿中,香台前擱著一塊蒲團,有一人盤膝而坐。身上黑袍垂地,疊起幾折,有如一團墨色流雲。他因酣睡半晌,鬢髮微有散亂,聽見腳步聲,好像期盼了許久似的,猛然抬頭看過去。
玄天眼中有光芒漸漸亮起來。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
作者有話要說:東華大神回來追夫【什麼鬼】
☆、昔我(三十七)
肥壯的羅鴆站在幔帳邊,眉目低垂,整個人看上去有一股滑稽又突兀的溫文之感。他輕輕道:“被你察覺了。”說罷揚起手,周身被一團紫色煙雲層層繚繞起來,待散去後,儼然變成了東華的模樣。
玄天靜靜看著。燈火昏黃,照的他一雙黑眸亮而清澈。
沒有嫌惡,沒有不耐,沒有猜疑,甚至連一點點東華預估的怒意都沒有。
玄天一動不動的盤膝在原地,眼中映出東華一步一步向他走來的身影。袍裾飄飄忽忽,拂過地氈上的金色絲絨,拂過桌案下涌動的殘煙,而後緩緩垂下,覆上玄天黑衣邊角的墨蘭紋飾。
東華在玄天身側的蒲團上落座,試探著問他:“你篤定我會來?”
玄天點頭。
東華將衣上褶皺撫平,繼而似笑似嘆:“我輸了。”而後他收去笑意,沉聲道:“但我認。”
玄天張口便要說什麼。可東華忽然一手掩住他的嘴,另一手按住他的肩,搶先道:“我知你對有怨。但無論如何,你先仔細聽我說幾句。”
聞言,玄天因驚詫而僵住的脊背,瞬間緩了緩。
他方才與叛軍鬥了半晌,此時臉上有些疲色,又被東華居高臨下的鉗制,透著種王者弱勢的悽美,與平日裡的明俊逼人大有不同。看在東華眼裡,別是一番情態。
東華心裡一動,在路上整頓好的措辭,不由自主便脫口而出:“前日我原想對你說,無論何時何地,師兄絕不丟下你。縱有別離,也只是暫時。如今你就是不猜不賭,我也會回來。可惜我當時還未說出口,你便……”
玄天眼睫一動,東華感到自己捂住的兩片薄唇也動了動。一點氣息在手心氤氳流散,有些潮濕,有些灼燙。
東華不覺有些心猿意馬,險些忘了自己的下文。很快意識到玄天是有話要說,便制止道:“你且慢,聽我講完。”
玄天眨了眨眼,又閉了口,從喉間傳出一聲“嗯”。
東華見他如此順和,像極了少年時跟隨在自己身後的模樣。心裡震顫不已,極快的解釋道:“二番仙魔大戰我重傷於你,你恨我不信我,我都無話可說。我當年將此事忘了,如今記起來,那一劍……”
還未說完,玄天驟然拽下按壓在他嘴上的手,同時掙脫鉗制。
東華不由有些急了,叱道:“你聽我說完可好!”
他驚怕不已,以為玄天又要跟他置氣。
玄天卻輕拍他的手,柔聲道:“師兄,我都知道。”
東華面上一頓。
他都知道?知道什麼?莫非他又要誤會我?但觀神色,卻又不像鬧彆扭的模樣。
玄天將手按在東華心房處,深深的看著他道:“師兄這方寸之地,還和著我心頭的血。所以,師兄要說的,我全知道。”
聽了這話,還在盡力平復氣息的東華,頓時忘了吐納。
玄天握緊了他的手:“師兄才該仔細聽。我在讀魄術幻境中,一共見過師兄三次。”
東華死死盯著他,心中只是驚疑不定。師父下過咒,讀魄術千年才可啟用一次。可這讀魄術問世還不到三千年,他如何便能用了三次?
玄天繼續向下道:“一番仙魔之戰後我首次啟用讀魄術,那時師兄重傷,在幻境中也是沉睡之態。五十年前為查探楊少彥過往,我二次啟用,師兄以少陽道長的模樣再次出現。我以為是我用法不當。直到今日我在席間忽覺元神不大對勁,回到寢殿便沉睡不醒,並進入師兄的幻境。我才知道,師父在讀魄術上另加了一個暗咒。你我二人無論是誰啟用讀魄術,另一人的元神也會同時出現在幻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