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頁
那邊的天際一碧千里,連絲雲彩都沒有,更不用說什麼東華的白衣仙蹤了。
青陽皺起眉頭,看向他:“你怎麼回事?”
朱明整了整前襟道:“哦,看花眼了,原來是一朵雲。”轉而給白藏遞了個眼神,白藏愣愣的看過來,臉上是明顯的蒙圈。
青陽再次生出火苗,正要點燃書冊時,神情卻忽然一滯。
朱明瞧見,還以為自己的小伎倆被察覺了,正待打個圓場,緊跟著也怔住了。
正預備避到一旁的白藏和玄英也停止動作,面露疑惑。
他們四個不約而同收到東華的召喚咒,平日裡所有人都在紫府洲晃蕩,拿召喚咒同時喚他們四個的情形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
上一次,還是一番仙魔之戰的時候。
幾個人心照不宣,君上還在閉關,如此急切,定然發生了非同小可的事。
青陽也顧不上點火了,回身道:“君上傳喚,我們即刻回府。”
他四個交代圍在島上的守衛好生看著,而後匆匆騰雲回去。卻被府上守衛告知,君上在輔仙殿。
輔仙殿是紫府洲正殿,因一無朝拜,二無慶典,此間已多年不用,只是定時清掃而已。
此時東華已端坐在輔仙殿正位上候著了,平素他除了赤璃指環,便極少佩戴飾物。著裝只是白衣,最多裡頭添一件紫色霞衣作襯。頭飾要麼是一根極簡單的素色玉簪,要麼便是上仙品階常見的冠帶。
今日他頸間卻少有的戴了一顆墨色寶石,懸在前襟一片淡紫上,雖說不上十分惹人注目,但稍稍了解他喜好的便會忍不住向那裡多瞄一眼。
朱明最先發聲,問道:“不知君上何事吩咐?”
四個人規規矩矩保持著叩拜的姿勢,不時偷眼瞧向東華前襟那顆墨色寶石,不知這塊不起眼的石頭,走了什麼運氣,竟能被帝君垂青。
白藏嘀咕道:“好福氣,懸在君上胸前,興許過不了多久它就能成精了。”
一聲輕笑從石頭上傳出:“師兄樸素慣了,戴顆石頭他們便大驚小怪,看來下回我還是變個別的為好。”
東華垂眸看石頭一眼,傳音道:“無妨,他們總有看習慣的時候。”
朱明還以為東華在走神,不由出言喚一聲:“君上?”
東華收整神色:“不是大事,但於我來說十分要緊。今後你幾個身上負擔會加重些,提前道聲辛苦。”
四使齊聲道:“不敢。”
青陽補上一句:“東南兩極一切事務皆在屬下分內,君上直接示下便是。”
東華看著他,目光複雜起來:“東南兩極一切照舊,不加冗雜。至於示下,確實是有,但本上仙只和你說。”
青陽聽見“本上仙”三個字時,臉上變得有些僵硬,微微抬起頭看向東華。
白藏還在狀況之外,帶著幾分羨艷,小聲道:“唉,君上如此看重青陽。”
朱明低聲喝道:“白藏閉嘴。”
玄英雖沒有吭聲,但和朱明一樣,面上疑惑而又凝重。白藏茫然抬頭,看了眼東華,吃了一驚,立刻又垂下了下去。
東華面對他們幾個時,從未露出如此嚴苛的表情。
半晌,東華才嘆了口氣:“青陽,你跟隨我多久了?”
青陽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垂下頭木然答道:“從登臨那日便跟隨君上,如今有已兩千三百年整。”
東華看了眼自己胸前那顆黑色寶石,目光悠長:“當初你們四個先後登臨,恰好分在春夏秋冬。朱明最早,玄英最末。本上仙和玄天以季節賜名,哪知毫不貼切,你向來便少言寡語,全不似春日那盎然之態。”
青陽叩首:“屬下知錯。”
東華道:“你當真記起自己何錯之有?”
青陽伏在地上,道:“是。”
聲音雖低,卻毫無逃避之意。
東華點頭道:“好。本上仙雖不知你因何生出那般算計,但縱然再大的理由,也粉飾不了既成之事。此事頗有惡果,本上仙對你失望至極,你……”
他忽然感到胸前的黑色寶石忽然動了動,同時玄天的聲音傳出來:“師兄,不要罵他。”
東華有些疑惑,四使都在,本上仙並不欲罵青陽。玄天這般心急阻攔,難不成是原諒了青陽的行徑?他幾時變得這般大度了?
疑惑歸疑惑,斷在半路里的話,還是要繼續向下說,東華沉聲道:“無望谷尚缺一守谷之人,你即刻前往。”
青陽面色未變。其他三人早抬起頭,齊齊驚呼:“君上!”
白藏連珠炮似的發問:“君上,屬下不明白您是什麼意思。將我們幾個喚過來,就是將青陽貶去守無望谷?他犯了什麼錯?那,以後就四使就只剩下我們三個了?青陽,你別著急叩頭認罪啊,我暈暈乎乎的,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青陽毫不理會,在白藏的喋喋不休中中逕自拜了三拜,道:“屬下認罪,屬下領命。”
朱明這回沒有阻攔白藏,隨即看向東華:“君上如何處置下臣是君上的權利,可是,總要令人信服,如今……”
青陽打斷道:“我信服,是我有錯在先,君上如此安排已是格外開恩。”
玄英不再沉默:“君上有君上的道理,這麼多年,從未見過君上輕易罰誰的,定然事出有因。”
東華點頭:“謝體諒,箇中內情我不便透露,我想,青陽自己也不願傳揚出去。”他瞧見青陽頹然點頭,心中生出些不忍,但一想到玄天心房上那一劍來,那一點不忍與主僕情意立刻被抵消為負,硬下心腸道,“本上仙現在不想看見你,即刻去吧。”
青陽又深深一拜:“君上,保重。”
東華不置一詞,兀自垂下眼瞼凝視胸前的寶石。
另外三個人無可奈何的簇擁著青陽離去,東華胸前銀光閃過,瞬息之間,東華身側便多了一個黑袍身影。
玄天俯下身,將金座上的東華擁在懷中。東華在他臂彎處抬頭:“你為何現身了?”
“無妨,稍後師父也來造訪,我二人一起等他。”玄天輕聲道,“想必師兄心裡會有些不舒坦,他畢竟跟了你這麼久。”
東華搖頭,道:“怎會。如今仙魔相安無事,無望谷風平浪靜。同你承受那些相比,他不知有多安穩……說是罰,可我一不打二不罵,他毫髮未損,憑著那一身本事到無望谷仍是頭目一個。”
玄天只是笑著點頭,將他擁的緊了些。
說到打罵,東華便想起方才玄天阻攔一事,問他:“可你讓我不要罵他,是何意?”
玄天反問:“迄今為止,師兄只罵過我一個,對麼?”
東華被這麼一問,頓時想起河畔小舍里被玄天灌酒之時,那時他惱羞成怒,不知罵了玄天多少句“混帳”。他向來溫和有禮,儀態端方,也只有玄天能將他逼迫到這份上。